王大娘家的晚饭桌上,新麦面馒头冒着热气,混着腌菜的酸香,格外开胃。沈青竹啃着馒头,听王大娘念叨:“村西头那老槐树,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前儿被雷劈了,我这心一直揪着,生怕它活不成。你们今儿一弄,我看着那些新芽,踏实多了。”
林小满扒拉着碗里的菜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娘,您这儿有薄荷吗?沈青竹胳膊被木刺划了,我想捣点汁给他敷上,消炎快。”
王大娘眼睛一亮:“巧了,后院篱笆边种了一片,去年自个儿冒出来的,长得旺着呢。”她放下碗筷领着两人往后院走,月光洒在篱笆上,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叶片上的露水在夜里闪着光。
“这薄荷啊,性子凉,夏天蚊虫多,摘片叶子揉碎了抹在身上,比花露水管用。”王大娘掐了一把嫩叶递给林小满,“要是被蛇虫咬了,捣成泥敷上,红肿很快就消。你们年轻人不爱喝苦药,泡点薄荷茶,既解暑又败火。”
林小满蹲在篱笆边,小心地掐着叶片,指尖很快染上清凉的香气。沈青竹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飘起来,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来吧。”沈青竹接过她手里的薄荷,动作笨拙地掐着,却总不如林小满摘得齐整。林小满忍不住笑:“你还是省省吧,别把嫩芽都掐断了。”她重新拿过薄荷,一边摘一边说,“小时候在姥姥家,篱笆边也种着薄荷,我总爱摘一片含在嘴里,凉丝丝的,上课打瞌睡被先生发现,先生就罚我去摘薄荷叶,说让我醒醒神。”
沈青竹听着,忽然说:“我小时候也被罚过,不过是因为爬树掏鸟窝,先生让我抄《劝学》,抄得手软。”他看着篱笆上缠绕的牵牛花,紫色的花瓣在夜里微微张着,“那时候总觉得先生太严,现在才明白,他是怕我们学野了,忘了本分。”
王大娘端着个小竹篮过来:“摘够了就回来,我给你们装起来。这薄荷得阴干了用才好,直接敷新鲜的也行,就是别敷太久,免得着凉。”她把篮子递给林小满,“青竹这孩子,打小就野,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没少让他娘操心。也就是遇见你,才收敛了些。”
林小满脸颊发烫,低头把薄荷放进篮子里,听见沈青竹低声说:“大娘,您就别取笑我了。”
回去的路上,篮子里的薄荷香一路跟着。林小满忽然停下脚步,从篮子里拿出一片叶子揉碎,往沈青竹胳膊的伤口上轻轻抹了抹:“凉不凉?”
沈青竹点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月光把她的轮廓描得很柔和。“小满,”他忽然开口,“等过些日子,咱去镇上买些花籽吧,也种在老槐树的篱笆边,到时候花开了,又好看又能驱虫。”
林小满眼睛亮了:“好啊,种点万寿菊和凤仙花,万寿菊能驱蚊子,凤仙花能染指甲,小时候我姥姥总给我染,红彤彤的可好看了。”
两人慢慢走着,薄荷的清香混着晚风里的麦香,格外舒心。沈青竹忽然想起白天锯树时,从树洞里摸出的那几只雏鸟,现在应该正被大鸟喂着呢。他低头看了看林小满,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觉得日子就像这篱笆边的薄荷,看着寻常,细细品来,却有股清清凉凉的甜。
回到家,林小满把薄荷摊在竹匾里,放在窗台上阴干。沈青竹坐在桌边擦他的锯子,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像撒了层银粉。
“明天我去把老槐树的篱笆再扎结实点,”他忽然说,“顺便把花籽买了,早点种下去,赶在雨季前让它们扎根。”
林小满笑着点头,指尖还留着薄荷的凉香。她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薄荷,看似不起眼,却能在寻常日子里,悄悄生出许多温暖的滋味,就像她和沈青竹之间,那些说不出口的心意,正像篱笆边的草木,在不知不觉中,长得愈发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