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震天,火光燎原。
陈野一睁眼赫然发现自己站在青鱼县的城头,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
曾经熟悉的街道满是四溅的血液,以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
一股冲天的血腥味与妖魔特有的腥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远眺望去黑压压的妖魔如同潮水般从城墙缺口涌入,肆意屠戮着所见的一切生灵。
他看到了威远武馆的旗帜在火焰中燃烧。
看到了漕帮弟子组成的人墙在妖魔潮冲击下瞬间崩溃。
陈野刚想拔刀前去支持挥刀,便发现有两道恐怖气息锁定了自己。
他甚至没能完全转过头,眼角的馀光只瞥见一道模糊的残影。
下一秒,剧痛袭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只惨白的利爪,已经从他前胸透出。
爪中还握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的心脏。
身体蕴含的力量瞬间抽空。
视野天旋地转,他重重地栽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眼皮,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高大、笼罩在狰狞骨甲之中的恐怖轮廓,正冷漠地俯视着他。
随即,永恒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嗬——!”
陈野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生生洞穿的疼痛,让其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指尖触及的是完好的皮肤和绷带。
但梦中那心脏被掏出的冰冷触感却无比真实。
冷汗浸透了重衫。
他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自己完好的胸口。
那个身影……虽然只是一瞥,但那森白的骨甲。
“不是幻象……”
“那感觉……太真实了,彷佛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陈野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发疼。
掀开薄被,试图下床倒水,但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柔的叩门声。
听见这敲门声忽然陈野的脑海之中,毫无征兆地浮现一段清淅的片段。
房门被轻轻推开。
只见身着月白襦裙的张雪韵端着一杯温水以及一碗温热的米粥走了进来。
她看到自己挣扎下床,连忙放下粥碗,快步上前,伸手了自己的手臂。
不等陈野细想,现实中的房门果然被轻轻推开,与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一模一样!
“陈少侠,你醒了吗?”
是张雪韵的声音。
只见张雪韵确实如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片段一样端着一杯温水和一碗米粥。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眼圈微微泛红,但依旧难掩其清丽容颜。
看到陈野挣扎着要下床的模样,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快步上前。
“陈少侠,你伤势未愈,不可妄动。”
同时,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欲扶住陈野的手臂。
然而这一次,陈野的动作快了一步!
就在张雪韵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衣袖的刹那,陈野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她的搀扶。
随后更是顺势伸向了张雪韵端来的温水。
“有劳张姑娘一大清早便来照料,陈某感激不尽。”
一边说着一边自然的将拿到手的温水缓缓一饮而尽。
张雪韵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微微一顿。
但见陈野后续动作行云流水,径自去接温水。
只当他是恰好口渴,并未多想他是在刻意避开自己。
脸上的关切未减,柔声道。
“陈少侠太客气了,你为救我张家受伤,我们能略尽绵力是应该的。”
她说着,又将那碗温热的米粥往前推了推,“你昏迷许久,先喝点粥暖暖胃吧。”
陈野依言慢慢将碗里的粥喝完。
温热的粥水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他虚弱的身体恢复了几分力气。
他将空碗放回桌上,看着正在收拾的张雪韵,开口道。
“张小姐亲自送来粥水,已是费心,何必再这般麻烦照料。”
张雪韵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色,以及身上缠绕的、隐隐渗出血迹的绷带。
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手上的动作却未停,轻声解释道。
“陈少侠不必客气。”
“徐老嘱咐了,你内腑震荡,经脉受损,需得好生静养。”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几分。
“但徐老也说,久卧伤气,若伤势稳定,每日清晨若能有人搀扶着在院中缓步行走片刻,反而有助于气血流通,利于恢复。”
“我……想着别院里其他人粗手笨脚,便自作主张来了。”
她微微垂眸,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似乎为自己这番略显主动的解释感到些许羞赦。
陈野看着她真挚关切的神情,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
“原来如此,多谢张姑娘,也代我多谢徐老。”
沉吟片刻,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虽然依旧剧痛虚弱,但勉强行走似乎可行。
顿了顿,主动开口道。
“张小姐,不知可否劳烦你,扶我出去走一走?”
躺了许久,实在气闷,也想……看看如今这外面,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张雪韵闻言,抬头看向他,见他眼神坚持,便轻轻点头。
“好,陈少侠小心些。”
她上前一步,这次动作更加小心,只是虚虚地托住陈野未受伤的手臂外侧。
陈野借着她的搀扶,缓慢而艰难地下了床。
双脚触地时,一阵眩晕袭来,让他身形微晃,张雪韵连忙稍稍用力稳住他。
“小心。”
“无妨。”
陈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适,在她的搀扶下,一步步向着房门走去。
两人缓步走在青鱼县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景象,比陈野预想的要平静许多。
对于大多数普通百姓而言,他们或许在深夜听到过隐约的喊杀与兵刃交击,但紧闭门户后,并未受到直接的冲击。
清晨来临,生活便要继续。
道两旁,好几家粮行、货栈都敞开着大门,门前排着队伍。
偶尔能看到武馆弟子和漕帮汉子组成的巡逻队走过,维持着秩序。
恰在这时又是一段更清淅明了的片段浮现在陈野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