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赵莽之后陈野转过头。
只见战场中央，徐苍负手而立，周身气息已然平复，依旧那副枯瘦模样。
他周围，再无一头站立的妖魔，残肢断骸铺了一地，腥臭的血液浸透了泥土。
而更令陈野颇为惊奇的是，那韩嵩竟还活着！
只是此刻的韩嵩凄惨无比，胸膛凹陷，口鼻溢血，瘫软在地。
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神涣散，显然已是废人一个。
徐苍目光扫过陈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
“小子，干得不赖。”
说罢，他竟直接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药箱取了下来，随手抛给陈野。
“接着。”
陈野下意识接过。
徐苍用下巴点了点药箱，说道。
“打开，里面有个用墨绿色软玉雕成的小瓶子，瓶身有清灵二字，拿出来。”
陈野依言打开药箱，只见里面分门别类放着许多药材、瓶罐，还有几本手札。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墨绿色玉瓶，触手温凉。
“喏，就是它，清灵散。”
徐苍解释道，“疗伤镇痛的效用不错，更能宁心静气，辅助感应气血。”
里面的书籍，记载了不少丹药的制法与功效，你闲遐时自己翻看。
这箱子，以后就归你了。”
陈野心中一震，握着冰凉的玉瓶，却感觉手心发烫。
他清淅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路随徐老行来，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却更象是个学徒一般。
从如何辨识草木痕迹追踪目标，到临敌应对的机变，徐老总在不经意间将毕生所学一点点传授给他。
如今，更是将这药箱，和他半生心血所系的丹药与药方珍藏，尽数托付。
一个不愿深想的念头浮上心头，徐老的旧伤，恐怕远比表现出来的要严重。
而且，徐老与丁易所图谋的事情，恐怕绝不小，否则何至于引来千户级别的追杀？
他压下心绪，没有立刻道谢，而是看向徐苍，轻声问道。
“徐老，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徐苍摆摆手，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语气轻松如常。
“老样子了，死不了，旧疾而已，不必挂心。”
然而，就在他转身看似随意地走向韩嵩时，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将一股涌至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显然方才那般爆发并不如其表面表现的那般轻松。
他站在如同烂泥般的韩嵩身前，淡淡说道。
“留你一条狗命，是让你滚回去，给你背后那位千户大人带句话。”
“想要我这老家伙的命，让他亲自来青鱼县找我。我，等着他。”
他略微俯身，目光如刀，注释着韩嵩：“他应该……也不想我跑到青州，到处去说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旧事吧？”
“若还想坐稳那千户的位置，就别再派你们这些杂鱼来送死。”
韩嵩身躯猛颤，眼中被巨大的惊恐填满，挣扎着用断剑撑地。
跟跄爬起，头也不敢回地逃入密林。
待韩嵩消失，徐苍才缓缓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转向陈野，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走吧，”他语气轻松，“此间事了，该回去了。”
此刻陈野已服下丹药调理身体，将药箱小心背好，走到徐苍身边。
忍不住确认道：“青州咱们不去了？”
徐苍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摇了摇头。
“不去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看了一眼陈野，又补充道：“见到了该见的人，说了该说的事。再去青州，已无必要。”
陈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他目光扫过赵莽倒毙的尸身，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俯身在其衣物间仔细摸索了一番，结果却令他眉头微蹙。
除了一些散碎银两和无关紧要的零碎物件外，竟是别无长物，莫预想中的武学秘籍或珍贵信物更是完全没有。
“倒是干净。”
陈野低声自语，略感失望地站起身。
这赵莽行事狡诈惜命，或许早已将重要物品另行安置。
三人不再停留——徐苍，陈野，以及那一直瑟缩在远处。
此刻才敢小心翼翼靠近的小瑶，踏上了返回青鱼县的路。
连夜奔波了两日，三人终是回到了青鱼县。
当那座熟悉的城墙轮廓在薄暮中渐渐清淅时，陈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往日里，即便不是集市之日，城门口也总有商旅往来，挑夫走贩络绎不绝。
可今日，城门处却显得异常冷清，只有寥寥数人低头匆匆出入，气氛压抑得让人心头发沉。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斑驳的城门楼正上方，赫然悬挂着一物！
那不是寻常示众的人头，而是一颗狰狞可怖的巨大头颅！
那头颅似牛非牛，皮肤粗糙如革，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
额顶生着一对粗壮弯曲、宛如黑铁铸就的漆黑犄角，鼻孔粗大朝天，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似乎也能想象它生前恐怖的模样。
一双硕大的眼瞳早已失去了生机，死死地“盯”着前方，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气。
冰冷的铁链穿过犄角，将这颗非人的头颅牢牢固定在城头，如同一个战利品，又象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过往的行人脸上，见此无不抬头愤恨的望着它，更有甚者低声咒骂。
陈野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眼前这景象再明白不过——妖魔已经袭击过青鱼县了。
看这城门尚能通行，守卫仍在，至少说明城池未破，城内大体还算安稳。
但看这情况，以及城头那被泄愤般悬挂的“战利品”。
无不昭示着这里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惨烈恶战，民众心中积压了多少怒火。
“不知这次……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殃。”
他心头沉重，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悲愤、行色匆匆的入城百姓，一股压抑感堵在胸口。
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徐苍。
徐老也正抬头望着那颗头颅，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了然。
低声喃喃自语道，“此次之后，必还百姓一个安宁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