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黑虎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偶尔会回头说两句。
“陈爷,前面要过一条小沟,小心脚下滑。”
又或是。
“这边林子密,小心,别走岔了。”
然而,每一次他回头或侧身,都隐隐感觉自己的后脖颈有些凉飕飕的。
象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若有若无地刮过皮肤。
张黑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纳闷。
“怪了,这林子里风也不大啊,怎么总觉得脖子后面冒凉气?”
“莫非是这血狼帮发的衣服太单薄,着凉了?”
他虽然不明白。
但他混迹市井的直觉告诉他,身后这位爷的耐心和信任都极其有限。
自己但凡行差踏错半步,脖子上这凉飕飕的感觉恐怕就要变成热辣辣的喷涌。
这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更加卖力地带路。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对血狼帮布防的了解,专挑那些易于隐蔽且守卫薄弱的路段。
一路上,虽惊无险。
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则是就在他们摒息藏身于一丛茂密的荆棘后不到三息时间,一队五人的血狼帮巡逻队就骂骂咧咧地从旁边不到十步远的小径上走了过去。
张黑虎紧张得手心冒汗,直到那队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回头对陈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
终于,在七拐八绕,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的林木逐渐变得稀疏。
远处官道模糊的轮廓在月色下隐约可见,周围也再听不到任何搜索的动静。
张黑虎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如释重负地低声道。
“陈爷,到了。穿过前面那片矮树林,就是官道岔路,已经出了他们的包围圈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觉自己象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脖子后面那凉飕飕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脱离险境而消散了不少。
“陈爷,您看,兄弟我这事,办得还算妥当吧?”
陈野没有立刻回答,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矮树林和更远处的官道,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
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来路,感知中那些喧嚣声和火把的光亮确实已消失不见。
他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张黑虎身上。
“恩,不错。”
“此事,我记下了。”
他没有许诺什么,但一句记下了,对于张黑虎这样的人来说,已经足够。
张黑虎闻言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陈爷您言重了,能为您效劳是兄弟我的荣幸!那……您接下来?”
“可有临时落脚之处?需僻静,不引人注意。”陈野自然不会客气。
他此刻状态极差,需要立刻处理伤口并恢复体力,黑风集人多眼杂,绝非良选。
张黑虎略一迟疑,便点头道。
“有!陈爷放心,我们这种常在刀口舔血的,哪能没几个窝点?”
“有个地方,就在集市外五里不到的废弃山神庙,看着破败,里面我们简单收拾过,藏些东西、暂避风头都行。”
张黑虎脸上刚堆起笑容,却听陈野话锋一转。
“你一个人,带我去落脚点。”
他的目光扫过张黑虎身后的两个小弟。
“他们,即刻返回血狼帮。”
张黑虎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陈野的意图。
这是要让他们兄弟三人,尤其是能自由活动的这两人,回到帮中充当眼线!
他反应极快,脸上不见丝毫为难,反而露出一种“我懂”的神色。
立刻转头对那两个还有些茫然的小弟低声吩咐。
“听到陈爷的话了?”
“你们俩现在立刻折回去,就按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应付上面的盘问。”
“机灵点,把耳朵竖起来,眼睛放亮些,明白吗?”
那两人虽不算太聪明,但跟着张黑虎久了,也大致明白这是要他们回去做内应,连忙点头。
“明白,大哥!陈爷放心!”
看着两人迅速消失在来时的林间,陈野这才再次开口,语气平淡。
“你带我去那山神庙,再折返。”
“这么久不见人影,不会被怀疑?”
张黑虎闻言,嘿嘿一笑,脸上带着惯常的油滑与自信。
“陈爷您放心!”
“这黑灯瞎火的,山林又大,我们这种刚入伙的新人,被派到外围搜查,摸鱼偷懒、甚至走岔了路都是常事。”
“回头我就说带着他俩在林子里转晕了,好不容易才摸出来,大不了挨顿骂,罚点饷钱,屁事没有!”
“这帮大爷们,使唤我们这种新人跟使唤狗一样,不会真费心思追究的。”
陈野看了他一眼,此人确实深谙底层帮众的生存之道。
“带路。”
“好嘞,陈爷您这边请!”
张黑虎心领神会,不再多话,专心在前引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一座隐于山林深处的破旧山神庙。
庙宇外墙斑驳,藤蔓缠绕,确实毫不起眼。
但进入庙后一处被杂物巧妙掩饰的偏殿,内里却别有洞天。
虽然简陋,但床铺、清水、干粮、甚至一些金疮药和干净布条都一应俱全。
俨然是个功能齐全的安全屋。
陈野目光扫过这些储备,神色略显古怪地看了张黑虎一眼。
张黑虎讪讪一笑,搓着手解释道。
“嘿嘿,陈爷见笑,狡兔三窟嘛……在这地界混,总得给自己留几条后路,留个能喘口气、舔伤口的地方。”
陈野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陈爷,那您先在此静养,我就先折回去了。”
“有什么需要,或者那边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寻您。”
陈野微微颔首。
张黑虎拱手行礼,随即转身,快步融入了夜色之中。
返回血狼帮驻地,去扮演好他“迷路归来”的角色。
待张黑虎离开渐渐远去离开陈野视线之后,陈野那始终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弛了一线。
他立刻检查并重新处理了自己腰侧的伤口,敷上金疮药,又服下了一颗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
随后便是就地开始盘膝打坐,运转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血煞之气,竭力恢复着消耗殆尽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