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离开班房以后便径直前往了库房,取了长刀,换上了那身皂隶服。
正准备离开库房,一个熟悉却令人厌烦的身影却堵在了门口。
正是陈三狗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抱着骼膊,斜眼看着陈野。
“哟呵?这不是陈野吗?”
跟班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在陈野手中的长刀和新皂隶服上扫过。
“你小子……命还真硬啊?竟然真让你熬过七天,还人模狗样地混上这身皮了?”
若是几天前,陈野听闻这冷嘲暗讽或许还会心头火起,与之争辩。
但此刻,经历了七日生死挣扎,见识了煞气幽魂,更知晓了此刻的前路。
陈三狗这等货色以及其爪牙的叼难,在其眼中已如同蚊蝇嗡叫,只觉无聊且浪费时间。
见此脚步不停,目光甚至没有在那跟班身上过多停留,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让开。”
那跟班被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起来。
“嘿!给你脸了是吧?真以为披了这身皮就了不起了?”
“我告诉你陈野,在三爷面前,你永远都是那个……”
他话未说完,陈野眉头微蹙,体内分出一丝煞气,瞬间锁定对方!
正喋喋不休的跟班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整个人更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色惨白,眼球凸出,全身剧烈地颤斗起来。
随后双腿一软噗通瘫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渍,骚臭味弥漫开来。
陈野看都未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只是清除了挡路的垃圾,提着长刀,径直从这滩烂泥般的身影旁迈过。
过了好半晌,那跟班才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
也顾不得身上的污秽和周围零星衙役投来的异样目光,跌跌撞撞地朝着陈三狗常待的地方跑去。
……
“三爷!三爷!不好了!”跟班狼狈不堪地找到正在一处赌档里摸牌的陈三狗,带着哭腔喊道。
陈三狗正输得心烦,回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
“是、是陈野那小子!”
跟班连忙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陈野那邪门的眼神和让他当众出丑的妖法。
“三爷,那小子绝对不对劲!他才干了七天刽子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眼神……太吓人了!他肯定用了什么邪术!他这么对我这是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陈三狗初听,眉头紧锁,但听到邪术和具体描述后,他捏着牌九的手指反而松开了些。
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与不屑。
“闭嘴!慌什么!”
他呵斥住还在喋喋不休的跟班,嗤笑一声。
“什么狗屁邪术!不过是跟那老棺材瓤子学了几手武道的皮毛把戏!用来吓唬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自然是手到擒来。”
“走,找我二哥要点人,我亲自带你一起教训教训他!”
……
另一边,陈野并未将这段插曲过多放在心上。
陈三狗之流,若他们识相,不来招惹,自己自然也懒得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
但若他们不知死活,非要撞上来……陈野握了握手中的长刀,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自己真正的对手是体内的煞气,可这不代表,自己就会对伸到面前的爪子留情。
下工之后,陈野换下皂隶服,藏好长刀,便揣着丁易给的腰牌,朝着城西走去。
青鱼县地处水陆要冲,民风自古便带了几分彪悍,加之近年时局不稳,走镖护院、看家守业的须求大增。
城内武馆林立,大大小小不下十数家,而城西便是这些武馆的驻扎之地。
而若是要问整个城西众多武馆之中,哪家底蕴最深、教习最严、出来的弟子最能打。
所有懂行的人都会毫不尤豫地指向城西那条并不起眼的青石巷——威远武馆便坐落于此。
陈野按图索骥,找到地方时,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
与他沿途所见那些朱漆大门、石狮镇宅的武馆相比,威远武馆的门脸实在过于朴素。
两扇饱经风霜的深褐色木门虚,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匾额之上威远武馆四个大字铁画银钩颇有大家风范,但匾额本身也已有些年头,边角处的漆皮略有剥落。
门前既无迎客弟子,也无喧哗之声,若非丁易推荐,陈野几乎要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这般模样,若非声名在外,任谁路过,也绝难看出这竟是青鱼县公认的第一武馆。
通传之后,陈野被带入一间静室。
室内陈设简单,仅一桌数椅,墙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武字。
桌后端坐一人,约莫四十出头年纪,身穿藏青色短打武服。
他身形算不得多么高大魁悟,甚至比陈野想象中要精悍瘦削些,但坐在那里,却仿佛一座收敛了锋芒的山岳。
此人正是馆主杨震,以一手刚猛无俦、号称“发力如山崩,一拳破万钧”的破岳拳闻名青鱼县及周边数镇。
杨震目光锐利,扫过陈野递上的丁字腰牌,眼神复杂。
沉默片刻,才沉声道。
“是他让你来的?你走了他那条路?”
陈野坦然承认。
“是。为求活路,不得已。”
杨震深深看了他一眼。
“煞气侵体,非正道,但既是故人所托,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从明日起,你便是威远武馆的正式弟子,可直接修习本馆武学。”
“多谢馆主成全。”
陈野郑重行礼,心中明白,这已是看在了丁易的面子上。
威远武馆近年来声名愈盛,早已过了广收门徒的阶段,即便是普通的杂役弟子若非资质上佳或已有武道根基者,也极少收录。
象他这般毫无基础、还身负煞气隐患的,能得此机会,已是破例。
他并非不识趣之人,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双手奉上。
“馆主,这是弟子的入门之礼,还请收下。”
杨震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并未立刻去接,只是淡淡道。
“武道一途,打磨筋骨,滋补元气,后续耗费甚大。我看你穿着,也非大富大贵之辈。”
“威远武馆立馆,凭的是真本事,并非贪图这点银钱。”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不过,规矩不可废,心意我领了。便取一钱银子,意思到了即可。”
陈野闻言,心中微动,依言取出一钱银子,躬敬放在桌上。
杨震这才微微颔首:“恩,去吧。今日便去找东院的刘教习,并先传授你一些武道入门的知识与磐石练体功。明日,正式开始。”
“是,弟子告退。”陈野再次行礼,退出了静室。
待陈野离去后,杨震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小小的银角子上,又移至门口方向,眼神略带追忆,低声自语的慨叹。
“这性子,倒是和当初的小易,颇有几分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