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广州的火车上，林乔整夜未眠。
不是因为这硬卧车厢的颠簸，也不是因为同车厢技术科老王的鼾声，而是那份压在心头的责任感——作为红星纺织厂广交会代表团中最年轻的成员，她负责所有原料成本和报价核算，这关系到工厂能否打开国际市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林乔轻手轻脚地下床，从行李架上取下文件袋，再次核对自己准备的资料。丝绸样品检测报告、原料成本分析表、竞争对手价格对比这些天她几乎翻烂了所有能找到的外贸资料，就为了不在国际场合丢脸。
林乔笑了笑，没接话。后，马主任表面上消停了，但背地里没少使绊子。这次广交会原本该由采购科长带队，马主任却突然\"腰伤发作\"，明摆着是要看她出丑。
林乔看了看当前的1660积分，决定先不兑换新功能，留着应对突发情况。这段时间她已经明白，系统只是工具，真正的决策要靠自己的判断。
火车鸣笛进站，广州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与北方的春寒料峭不同，这里的四月已经像夏天。林乔脱下外套，跟着代表团住进了交易会附近的招待所。
广交会会场比林乔想象的还要宏伟。巨大的展厅里，各地企业的展位井然有序。红星厂的展台位置不错，靠近主通道，林乔和技术科的人一起忙着布置样品和宣传画。
布展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回到招待所，林乔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封信，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明早八点，白云宾馆咖啡厅。\"
字迹挺拔有力，像是男人的笔迹。林乔心头一跳——难道是小方？
第二天一早，林乔借口去市场调研，独自来到白云宾馆。这是广州最高档的宾馆之一，门口停着不少外国车，穿着时髦的外宾进进出出。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大堂，不确定该往哪走。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转身。小方——现在该叫方干事了——穿着一件浅灰色中山装，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精神。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斯文。
林乔惊讶得说不出话。外贸部的处长？这可是直接管广交会的实权人物！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做梦一样。陈处长详细询问了红星厂的生产情况，还给了几条关于国际报价的建议。今年东欧代表团对高档家纺需求很大，你们可以重点关注。\"
回会场的路上，小方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刚好来广州出差，听说你们参展，就想着引荐一下。别多想，纯粹公事。\"
广交会开幕当天，人潮涌动。红星厂的展位前很快围满了客人，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也有黑皮肤的非洲商人。林乔用生涩的英语配合手势介绍产品，周厂长和技术科的人则负责专业问题。
中午时分，一个东欧代表团停在了他们的展位前。领头的男子拿起样品仔细检查，通过翻译问了一连串专业问题：色牢度多少？洗涤后缩水率？是否符合欧洲安全标准？
林乔对答如流，这些数据她早已烂熟于心。当对方问到最低起订量和价格时，她迅速心算，报出一个有竞争力的数字。
林乔没有慌乱，她早就研究过竞争对手的报价：\"先生，我们的产品采用特殊工艺，色牢度达到4级以上，远超行业标准。长期使用不会褪色变形，实际上更划算。\"
她拿出准备好的对比图表，同时启动系统的\"历史价格分析\"功能。数据流在脑海中形成清晰判断——丝绸原料价格将在三个月后上涨，现在低价抢单长远看并不明智。
这个提议既显示了诚意，又锁定了未来利润。东欧商人和其他团员低声讨论后，突然用蹩脚的中文说：\"好！签合同！\"
第一笔外贸订单就这样拿下了！周厂长激动得手都有些抖，签合同时差点写错日期。林乔则保持着职业微笑，但心跳快得像打鼓——这可是价值五万美元的订单，工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
消息很快传开，红星纺织厂这个小厂居然拿下东欧大单，引得同行纷纷侧目。下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展位前——绍兴丝绸厂的销售科长，正是那个在区里检查组刁难林乔的孙副局长的弟弟。
周厂长正要反驳，林乔已经接过话头：\"孙科长多虑了。我们成本控制得好，利润空间很健康。倒是听说贵厂最近原料吃紧？\"
孙科长脸色一变。林乔从系统分析中知道，绍兴厂主要依赖本地蚕丝，而今年当地产量下降，他们确实面临原料压力。
小方不知何时出现在展位旁，胸前的外宾接待证格外醒目。他，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方、方干事，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科长灰溜溜地走了。周厂长看看小方，又看看林乔，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当晚，代表团在招待所小会议室庆祝首战告捷。周厂长破例允许每人喝一小杯啤酒，连平时严肃的技术科长老刘都笑得合不拢嘴。
林乔捂住话筒，小声征求周厂长意见。周厂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像做梦一样。在小方的引荐下，林乔又接触了几家欧洲客户，拿下了两笔小订单。更难得的是，通过与这些专业买手的交流，她学到了许多国际市场的知识——环保标准、包装要求、交货周期这些都是在国内学不到的。
广交会最后一天，林乔独自在展位整理资料，一个意外的访客出现了——赵德海，国营饭店的经理，也是小方的舅舅。
林乔想问清楚小方到底是什么背景，但赵德海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堂哥林建军来找过我，想恢复工作。\"
林乔松了口气，同时对赵德海生出几分敬意。这个看似圆滑的饭店经理，其实很有原则。
返程的火车上，周厂长特意和林乔坐在一起：\"小林啊，这次广交会你立了大功。厂里有些闲言碎语，你别往心里去。\"
回到厂里，欢迎仪式出乎意料的热烈。祝贺我厂广交会签约创佳绩！们自发地鼓掌欢呼，让林乔眼眶发热。
但她也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几个和马主任关系密切的干部，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还不是靠睡出来的\"
林乔握紧拳头，强压下怒火。她知道，这场仗还没完。
晚上回到家，父母做了一桌好菜庆祝。林小树崇拜地看着姐姐带回来的广交会纪念章，连声问外国是什么样子。了她的心事：\"乔乔，是不是厂里有人说闲话？\"
临睡前，她查看系统界面。广交会任务显示完成，1000积分到账，现在总积分达到2610，距离level 3的3000分已经不远。更重要的是，这次广交会让她真正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不再局限于厂里那些勾心斗角。
窗外，月光如水。林乔摩挲着广交会带回来的样品布料，思绪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