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瞬间由青转紫,再由紫变黑,猛地喷出一小口逆血。
极致的羞辱与愤怒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他嘶声狂吼,声音因极致的怨恨而扭曲变形。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猩红如血的玉瓶,看也不看,五指用力,直接将玉瓶与其中数颗龙眼大小的阳寿丹捏的粉碎。
没有丝毫尤豫,他便将这数颗承载着罪孽的阳寿丹狠狠拍在风瘟幡上。
他还嫌不够,又张口接连喷出四口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心头精血!
每喷出一口精血,他身上的生机便骤然衰减一大截,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枯槁,脸上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布满深壑般的皱纹,连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下去,整个人仿佛在瞬息之间走完了数十年的光阴,变得老态龙钟,连站立都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得此双重献祭,那风瘟幡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幡面剧烈抖动、膨胀,其上那四个原本歪歪扭扭的“铁口直断”大字,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最终“嘭”的一声炸开,化作四团浓稠如墨、翻滚不休的诡异烟云!
烟云之中,病气高度凝聚、压缩,竟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凝炼出四柄形态各异、不过尺许长短,却散发着滔天病煞之气的青色小剑。
第一柄,剑势如狂风席卷,剑身周遭空气扭曲,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灼热。
此剑映射《伤寒论》中“太阳病”提纲“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之后,病情化热入里,出现“发热,汗出,恶风,脉缓”之中风证,乃至进一步演变为“发热而渴,不恶寒”的温病表征!
乃太阳病剑,主司表证、热证初期,扰人营卫,令人邪犯肌腠。
第二柄,剑势狂猛暴烈,透着一股焚烧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狠戾,剑锋未至,一股燥热灼息已扑面而来。
此剑映射“阳明病”之“胃家实”,无论是“身大热,汗大出,口大渴,脉洪大”的阳明经证,还是“潮热,谵语,腹满痛,不大便”的阳明腑实证,其炽烈霸道之意尽蕴其中。
此乃阳明病剑,主司里实热极盛,能耗损真阴,焚灼五脏。
第三柄,剑势诡谲飘忽,似真似幻,剑光闪铄间,竟能引的人心神不宁,胸胁间似有气息堵滞。
此剑正是映射“少阳病”之“口苦,咽干,目眩”,以及“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等枢机不利、半表半里之证。
乃少阳病剑,主司邪郁少阳,枢机不利,能扰乱气机,人寒热交作,神识昏蒙。
第四柄,剑势沉重如山,凝滞如沼,剑身之上,一股令人作呕的湿邪之气与阴寒之意交织流转,时有沉重坠胀之感,时而又伴有冷热交替的错乱。
此剑映射“太阴病”之“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时腹自痛”等脾阳虚衰、湿内停之证。
此乃太阴病剑,主司里虚寒湿,能损脾阳,困厄中焦,人精气涣散。
四剑当空,虽阴缺乏直攻心肾的少阴病剑,与寒热错杂、厥热胜复的厥阴病剑,未能尽展“六经传变”之全貌。
但其展出的病气演化,已隐隐契合了伤寒病势由表入里、由阳转阴部分传变规律,威力与之前那散乱的魔影不可同日而语。
瘟道士脸带着献祭一切后的疯狂与虚脱,嘶啸道:“能死在我这四病剑下,小子,你足以自傲了,给我死来!”
刹那间,太阳之狂躁、阳明之暴烈、少阳之诡谲、太阴之沉滞,四柄代表着不同病理阶段的恐怖病剑,撕裂空气,交织成一张死亡罗网,向着尚岳笼罩而下。
剑势所及,仿佛要将人的生机按照疾病的自然进程,强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面对这迥异于寻常法力攻击、直指生命本源的诡异剑阵,尚岳眼中非但无惧,反而闪过一丝不屑。
“太阳、阳明、少阳、太阴……虽只得四剑,未成六经循环,但已初具传变之雏形。”
“可惜,执剑之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徒具其形,未得其神,更以邪法污之,可悲,可叹!”
月镜落入手中,尚岳心神一动,体内太阴法力便与那一缕少阳生机如阴阳双鱼般生生流转起来。
“就你也配称自己瘟道士?你邪法逆施,悖逆医道本意,别说是那些医道大家,就是我这半吊子的医道手段都能治你了!今日便让你知晓,何为辨证,何为扶正祛邪!”
尚岳轻呵一声,首先面对的是那柄剑势如狂风的太阳病剑。
此剑未至,其灼热病气便扑面而来,欲要侵入肌表,扰乱营卫。
尚岳目光如电,并指如笔,在虚空中轻轻一划,道:“瘟道士,你可治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治时宜解肌祛风,调和营卫?”
话音未落,他指尖流淌出的清辉并非硬撼那灼热病气,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以精准无比的力量,引导、疏解那侵扰表层的热邪风气。
清辉过处,太阳病剑那狂躁的剑势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炽热病气被层层剥离、化解,仿佛邪气从肌表被轻轻汗出而解,其凶戾之气瞬间大减!
“什么?!”瘟道士瞳孔骤缩,他感受到自己与太阳病剑的联系在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削弱!
不容他细想,那柄最为狂猛暴烈的阳明病剑已携焚天煮海之势,当头斩下!
其燥热炽盛,仿佛能焚尽五脏,耗干真阴。
只听尚岳又道:“所谓阳明病,胃家实是也。其身大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然攻伐之道,亦须顾护津液,中病即止。”
他运转太阴法力,尽情发挥其至阴至柔至静的特质,如同在烈焰之下投入一块万年玄冰,以其本质的润下与沉降之意,滋水降火,急下存阴。
阳明病剑那能焚烧一切的燥热竟如同被引入了沟渠,威力虽仍存,却失去了焚尽八荒的决绝,更象是一头被束缚了爪牙的困兽。
瘟道士虽还在催动六淫病剑,但脸已经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