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继续补充道:
“之前领你们进村的那个猎户,就是王家的人。他叫王虎,平时在村里横行霸道,谁要是敢顶撞他,第二天家里的鸡啊狗啊就会莫名死掉,大家都怕他。”
尚岳又问:“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温道士?有时穿锦缎袍子,有时穿黑衣,据说住在五里洞。”
孙氏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开口:“我们家男人好象见过这么个人,他之前说是有一回他追的野猪,跑到村北的高岗上,他在那里看见王虎和两个冯家的人跟着一穿黑衣服的男人进了那边一片林子,林子里隐约有座大宅子。”
“我们家男人想凑过去看,可走近了一看,那地方根本没有宅子,就是一片荒地,只有几棵枯树。他当时还以为是眼花了,没敢多待就回来了。”
尚岳估计那人应当就是瘟道人了:“高岗那边有没有山洞?比如叫五里洞的?”
孙氏摇了摇头:“没听过。高岗那边我们不常去,都是树林和石头,没见过什么山洞。”
二人说话间,张秉风已经从骡子驮来的药囊里抓好了药,只是孙老实还没来,二人便辞别孙氏,往村长家去。
想大规模施药,还非得找这个村长不行。
他们来落果村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救治这里的可怜村民。
二是探查瘟道士与瘟鬼之事。
二人出发之前,尚岳同张秉风专门去拜访了牟大夫,张秉风从他那里请教并抄录了一份针对此次风瘟的诊疗机要。
他们若是不能在此一举剪除瘟鬼,那就得论证出一套大规模救治的方案来。
所以尚岳的治生术能不用就不用,一切以张秉风的医术为主。
只是二人刚到村长家,收到王虎消息的冯大福便在门口呵骂起来:
“你还敢来?上次你走后,村里病的人更多了,你是不是故意来害人的?”
张秉风耐着性子解释,“上次我来的匆忙,这回我带了足够的药材,想请你协调,让大家明日去晒谷场集中诊疗。”
“治病?”冯大福嗤笑一声,“这是我们落果村的事情,不需外来人插手,你有多远滚多远!丧门星的东西!”
张秉风无奈叹息一声,又侧身看向尚岳:“尚兄,是我高估这些人了,还请你放手施为。”
尚岳呵呵一笑。
按照他的想法,这三家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他是打算不留情面,先拿下这三家走狗再说的。
但张秉风却是个仁心仁术的,他认为被瘟道士驱使的应当是少数,对待他们应当先行甄别才是。
为此二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下一个策略来。
——若非直接作恶者,三家之人先由张秉风出面,不配合他们医治村民之人,便一律视作瘟道士走狗,由方长处置。
尚岳上前一步,袖中飞出一小孩拳头大小的白玉骷髅来:
“配合些,别自找麻烦。”话音刚落,冯大福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迷魂术已在瞬间击溃了他的心神。
他僵立片刻,语气立刻变得顺从:“是、是。”
冯大福眼神转身领着尚岳与张秉风往屋里走。
刚推开房门,一股混杂着酒气、肉腥与汗臭的热流便扑面而来,呛得二人下意识皱了皱眉。
屋内烟雾弥漫,分不清是灶炉窜出的柴烟,还是炕头男人们抽的旱烟,灰蒙蒙的一片,连房梁上挂着的干辣椒都被染得发暗。
地上积着一层花生壳与骨头渣,一只架在火炉上的豁口铁锅里还煮着半只羊羔,油花在水面上翻滚,散发出阵阵油腻的香气。
冯大福的妻子正蹲在炉边添柴,见男人领了外人进来,头也不敢抬,只飞快地往灶膛里塞了两根枯枝,火舌“腾”地窜起,映得她蜡黄的脸忽明忽暗。
炕沿上盘腿坐着几个精壮汉子,个个敞着棉袄领口,露出黝黑的胸膛,手里端着粗瓷酒碗,炕桌上还散落着骰子与几碟卤味。
他们见冯大福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立刻拍着炕沿喊:“老冯,你磨蹭啥呢?该你坐庄了!刚还说要让那俩外地大夫知道厉害,怎么领进来了?”
另一个尖脸汉子瞥了眼尚岳与张秉风,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上次让那姓张的跑了是他运气好,这次在咱村里,还能让他翻了天?等会儿把药扔了,直接病死他还能多换点阳寿!”
“就是!”第三个汉子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这些外来大夫就是丧门星,来了就没好事,杀了干净!”
张秉风听得心头一沉,他刚要开口,却见尚岳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目光扫过炕头,最后落在了靠里侧的一个汉子身上。
那汉子穿着灰褐色兽皮袄,正是之前领他们进村的王家猎户王虎。他手里捏着颗骰子,见尚岳看过来,眼神先是疑惑,随即闪过一丝警剔,手悄悄伸进了怀里。
“老冯,你这是……”
王虎刚要起身,突然瞥见尚岳袖中飞出一物。
那是个拳头大小的白玉骷髅,骨缝间还残留着淡淡的青辉,正是此前胡三用来借形化人的那件法器。
此刻尚岳以太阴法力催动,只见白玉骷髅瞬间泛起莹白微光,扰的屋内烟雾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炕头的汉子们原本还在叫嚣,下一瞬却象被施了定身咒,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砸在炕桌上,骰子滚了一地也无人理会。
“都下来。”尚岳语气平淡,却带着无法拒绝的意志。
炕上的汉子们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挪动身子,有的甚至忘了穿鞋,便随同伴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呆呆地站成一排。
冯大福的妻子见状,连忙起身收拾炕桌,她的手还在发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飞快地将卤味碟子与酒碗摞在一起,连掉在地上的骨头都一并扫到墙角。
尚岳走到屋中央,背后突然亮起一轮圆镜,镜面熠熠发光,清辉瞬间洒满整间屋子。
清辉落在汉子们身上,他们原本微微颤斗的身体立刻僵住,眼中的空洞更深了几分。
——为了防止他的勾魂手艺不精,又如上次那猎户一般让禁制毁了他们神魂,尚岳这次干脆祭出了月镜来镇压几人神魂。
“冯大福。”尚岳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村长。
冯大福浑身一颤,眼神渐渐恢复了些神采,却依旧带着几分顺从。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大人有什么吩咐?”
“上次追杀张大夫他们的主意,是谁让你们做的?”尚岳开门见山,目光如炬,盯着冯大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