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写字儿?”
辛桐瞥了一眼,不禁扑哧一笑。
案上焚香插花、纸墨生香,弄得煞有介事。
可惜这字有点不应景。
别看陈昭如今都快剑诀小成,可控笔功夫依旧是一坨。
还不如她执笔。
“看来昭名气大了,不想炼丹,反倒想靠字画发家。”
辛桐弯腰揶揄,一双大眼彻底成了月牙。
“是,以后专门高价卖给你。”
陈昭白了她一眼。
这丫头,刚见面时还羞怯怯的,完全看不出这么腹黑。
窝里横的性子。
“我这,不收破烂。”
“滚!”
陈昭捏着她的小脸,狠狠拉长。
辛桐气呼呼地揉揉脸颊,临走时还做了个鬼脸。
关上木门。
“这字有这么差吗?”
陈昭抚着下巴,自我感觉尚可。
小白忽地跳上桌来,踩着墨,往纸上一印。
算是替他盖章了。
有御兽牌,陈昭知道它绝无恶意。
不过。
它爪子刨了刨,似乎在埋
眼里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陈昭感觉自己脸颊一热,心跳骤然加快。
好好好。
一个蠢,一个坏。
都想做直臣,无父无君的直臣!
几次深呼吸后,陈昭心情平复。
仔细想想,这字既然连她们这关都过不了,交上去也是无济。
做这种课业,他不想花成本。
旋即,他运起玄水长生录,指尖凝出一滴墨。
“我不会临摹,难道还不会描红?”
他努力回忆起太阴宫石碑,细至笔划长短、剑痕深浅、一粒石、一捻土。
从各种细节揣测符师的施力、用剑方式,再照猫画虎以神识为笔,将其描摹。
“细看下来,施术者应该远不及宗主,莫非是符师少时所为?”
月宫之中,少年意气,品酒论剑
奈何岁月轮转——
“不对,上面有二次划刻的痕迹。”
这段清玄回过天魁宗,仿着少时痕迹,又刻了一次!
却多了一丝刻意老成,少了潇洒豪放。
陈昭摇头叹惋。
当真是与买桂花同载酒。
年少时才华天纵,剑法书法皆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
而气性一过,便已循规蹈矩,不再靠灵机一动。
前者,乃是天赋,陈昭学不来,后者便是经验,勉强能学习。
他缓缓起身,似有所悟,直朝丹室走去。
石门一关,寒光乍现。
剑气冰冷依旧,却被功法同化,如水墨一般,洋洋洒洒。
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已将防御阵法轰得剧烈震颤。
而在他收剑的一刹。
脑中揣摩碑文,他只看到了慨叹二字。
少年不识愁滋味、当时只道是寻常
眼前如梦似幻。
那是两位少年快意恩仇,江湖相逢,一时意气相投,长谈彻夜。
二人惊才绝艳,自创剑帖,却被仇家寻门,无奈亡命天涯。
一人入了宗门,一人散修云游,相约三年一会,把酒言欢。
奈何,一封信缄,让散修星夜驰援,可再见面,山河崩碎,徒留故居一间。
而他心灰意冷,重刻碑文,以伟力封住遗迹,在上面成家立业,等故人归。
族中小辈年年新,却无一人似故人。
寿尽之前,他再度远游,可惜气性不再,含恨而死。
仙途慢慢,人来人往,最终落得个形单影只,回首少年,可悲可笑。
但陈昭想起了柳辰、张思凡。
他也和他们一般“年少”,初入修仙界,尚留一口少年气。
诗酒趁年华!
水墨化出快雪时晴剑“最后一式”!
这是他少年的剑!写意、洒脱!
徒有其形,磕磕绊绊,却能将之前的剑气引爆,威力已无限趋近于玄阶。
室内墨光一闪,防御阵法顿时碎裂。
“他,他不是去写字儿吗难道生气了?”
辛桐抱着猫,眼中满是悔意。
早知道骗骗他了
吱呀。
石门打开。
她小心探头望去。
却见墙上二十八字墨迹未干,遒劲如刀。
小嘴不禁微微扬起,轻声喃喃。
“这幅字,倒能卖个好价钱。”
可话音未落。
丹炉内火星乍迸,一阵焦糊味传来
下一秒。
砰!
“师弟,你老是炸炉,让我很难办唉。”
何承道挠了挠头。
第三回了。
陈昭拱手道了声歉,心情还不错。
虽不知这最后一式正不正宗,但好歹施展出来了。
能有此效,石碑、功法、字帖、剑诀,缺一不可。
他有预感,这最后一式会随功法精进而变强,应该能达到玄阶水平。
“你练功之事我会守口如瓶,但下次别再炸炉,太危险了”
辛桐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传声道。
小脸被炉灰熏得逡黑,只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
“刚刚柳师弟传讯,今晚去山下聚仙阁一会。”
雨花楼旁。
一栋三层楼阁遥相对峙,在一众低矮商铺中鹤立鸡群。
“陈兄,许久不见,修为精进不少。”
柳辰一抱拳,快步迎了上来,
“辛师姐也是,修为啊不,阵道更精湛了。”
辛桐揉了揉眉心。
这师弟还是老样子,眼里除了修行就是资源,病情比苏慕晴还严重。
“柳兄别急着夸,你这白袍加身后,可比我更显高人风采。”
陈昭上下打量了一番,抚着下巴夸道。
“哪里哪里,陈兄过谦了。”
柳辰咧嘴一笑,乐开了花。
这白袍到手舍不得穿,就等着今日跟兄弟眩耀。
“今天庆祝第一间分阁成立,我们几个喝一杯。”
聚仙阁名气不小,山下散修翘首以盼许久,今日开业,都快把一楼挤爆了。
分阁掌柜由宗门委任,他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手忙脚乱,惹得不少散修投诉。
“还是晩瑶师姐办事强。”
陈昭不禁莞尔,走上楼去。
而柳辰闻言脚步一顿,被他发现了端倪。
“她怎么了?”
“她刚回苏家,任仙城管事,十年内很难回来。”
柳辰轻叹。
危机解除、新阁成立、加之他晋升外门,三喜临门。
本该热闹庆祝,没想到少了一人。
其他好友也能邀来吃酒,但未经劫修一事,还是缺了点滋味。
“离别十年而已,柳兄不必如此苦闷。”
陈昭安慰道。
但他心里门清。
苏家此举,便是让她攒资历,和其他家族混个脸熟。
大概率是把她当下一代家主培养,日后见面的机会依旧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