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披上隐灵袍,翻身追上。
那人方才练气六层,只仗得一身煞气,趁段子恒灵力未满,这才得手。
可惜。
碰上了陈昭。
雪夜之中,白弧一闪而逝,等巡逻队反应过来时,陈昭已落回辛桐身边。
“如何?”
辛桐把玩着六味大补丸,抬头看向陈昭。
“魔种,方子镜所托,他如今虎落平阳,也只能派些这种货色。”
陈昭微微一笑。
煞气一散,邪修和魔种的战力便大打折扣,杀之容易许多。
“不过,得在住处留一座阵法,以便日后安心修行。”
“能否用虹晶矿布置些幻阵,以幻心琴为阵眼,再嵌套其他阵法?”
辛桐一愣。
她修为不得寸进,便将精力都投身于阵法之上,这种要求并不算难。
若按陈昭设想,几个阵法堆栈起来,并没有质的提升,反而会大大增加灵石消耗。
不过,她转念一想。
陈昭现在,确实有点小钱。
通过通信符得到苏家允许后。
二人兜兜转转,采买阵法所需的材料。
不多时。
街上便骚动起来。
夜空不时划过几道遁光,周围到处是巡逻队的身影。
“看来找到段子恒的尸体了。”
陈昭瞄了一眼,不禁轻叹。
段家宅院就在夜市附近,族人蜂拥而出,封锁了出入口。
兹事体大,夜市必须人人筛查。
巡逻修士夹枪带棒,而人群尽头,段瑜浑身缟素,哭成了一个泪人。
子恒叔于他有救命之恩,哪怕是神智不清,也要送他出外围。
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多少挫折,而今短短几天,历经生离死别,如何受得了?
见陈昭二人来此,更是悲从中来,呜咽道:
“前辈,子恒叔被邪修所害,”
“生前留下遗言,要把这个匣子交给恩人。”
少年瘦削,抱着木匣,更象抱着一方骨灰盒。
细雪簌簌落在匣上,却被热泪化开。
露出一行金字:
快雪时晴剑。
陈昭嘴唇翕动,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少年内情。
仇家太强,知情反而平添恐惧。
少年气性如春风,春风不再,人难少年。
沉吟良久,他掏出一瓶聚气散,这才叹道:
“他的仇,我来报,你且专心修炼,注意安全。”
闻言,段瑜重重点头,薄唇渗血。
“多谢前辈赐药,晚辈定当竭力修行,日后杀尽天下邪修。”
陈昭接下木匣,舔了口唇上的雪,不敢妄作评论。
苏家,东厢房。
院落万顷,此房只有一间。
本是苏慕晴的住所,现在却给两个外姓人暂住。
一座供暖法阵撑开雪幕,只见一簇烛光在屋中亮起。
“苏家老祖魄力不小,此地灵气都快接近地字洞府了,布设也相当奢侈。”
陈昭坐在软榻上,四处皆是暗香。
打开木匣,只见两本册子躺在其中。
一本剑诀,一页字帖。
字帖背面写着段子恒的留言。
“剑诀为我奇遇所得,本为玄阶法术,奈何与人争斗时,缺失一页,仅能发挥黄阶上级水准。”
“且习得条件苛刻,须以笔代剑,临得帖中笔意,方能施展完全,而以我祖传竹笔临帖,最得其意。”
“此笔与伏龙山有缘,还望前辈对小瑜照拂一二,届时我便会”
字迹未了,只馀一抹血痕。
“好个叔侄情深,竟舍得以剑诀吊我胃口,再用祖传竹笔诱导,只为求我庇佑亲侄”
陈昭默念留言,不禁有些动容。
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虽然竹笔已到手,可毕竟收人重宝,替人做事。
他扫了一眼剑诀,眉头一挑。
若说阴雷剑诀是一击制胜,那快雪时晴剑便是缠斗之法。
以现有的内容,若练至小成,可将伤害层层累积,做到“静蓄如覆雪”的效果。
当然,剑伤留存需耗费灵力。
陈昭略作推演,以他的灵力,姑且只能存个三息左右。
但胜在虚实快慢兼有,步步杀机。
“如果让它搭配上沐尘石的效果”
说不定能跨一个小境界,击杀邪修。
陈昭不由有些心动。
便拿出竹笔,放在手中端详。
“卜了一卦,此笔于我的机缘,竟也是平?”
他心中暗惊,想起当初进伏龙山时,占卜异变之时,同样是平。
莫非,二者指的是同一件事?
奈何定向占卜无法显示具体事件,陈昭只得作罢,转而开始临帖。
此帖据说是传自其他地界,本是某位大家之作,但并非创造剑诀之人。
翌日。
辛桐仍在刻画阵法。
陈昭已将竹笔放下,揉了揉眉心。
“还是炼丹轻松。”
也不知此帖有什么魔力,陈昭写两行就用了一宿,且开始头晕眼花。
饶是他神识过人,也实在吃不消。
窗边放着本月的灵药,只有三份,炼完便可交差。
“任务不难,还留了不少时间给我修行。”
陈昭扫了扫雪,灵药之下垫着一张信纸。
字迹晕开,却依稀可见苏慕晴三个字,以及一行蝇头小楷:
“求您,代我去子恒叔坟前上柱香。”
此女已遭软禁,却仍不惜代价地送信出来。
陈昭幽幽一叹,不禁感慨人性的复杂。
喊上辛桐,二人踏雪前往段家。
修仙者的葬礼,一切从简,可段家设了灵堂祭坛,颇为严肃。
据说是老祖传下来的。
没有接三纸扎、没有孝子哭丧,只有段瑜父子二人红着眼,将无头尸首掐诀焚了个一干二净。
馀灰敛入木匣,摆在祠堂之中。
陈昭捻着三柱香,心中却有一阵古怪违和之感。
虽有些不礼貌,陈昭还是抬眸往上一瞥。
只见祠堂中央,赫然供着一副“快雪时晴帖”!
此剑诀剑帖不分,难不成段子恒的奇遇,便是得自此处?
若真是如此,说不定可以从中悟得三昧。
陈昭偷瞄着字帖。
良久。
“确实有所悟,不过这两幅字细看确有差别,且都是刻意之作。”
陈昭暗忖。
哪怕是玄阶法术,也并非只能一人学会,想必此帖是段家流传,段子恒只是恰巧得到剑诀罢了。
而论二者源头,或许更为久远。
“陈丹师,你们二人怎的还不舍得走?”
思量间,一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
苏家家主,苏灿。
“先前未答谢救命之恩,不如与我去灵竹酒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