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王山,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抱着小儿子王海,正含笑望着自己的沉青青和岳父岳母。
他正要走过去,却被岳母陈翠霞身旁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一位精神矍铄丶身板挺直的老人引去了王卫国全部的注意力。
是爷爷!
王长林穿着一身干净的棉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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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曾经浑浊的眼睛,此刻清澈而明亮,闪铄着健康的光彩。
“爷?”
王卫国愣住了,随即快步走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和浓浓的歉咎。
“您您怎么回来了?我还说这次出山,就去四九城接您呢!”
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本以为最多一个月就能出来,谁知道在山里一待就是一个半月,把接爷爷回来的事都给耽搁了。
“嗬嗬,傻小子。”
王长林拍了拍孙子的骼膊,笑嗬嗬地说道。
“我在京都住得浑身不自在,天天不是喝药就是扎针的,闷得慌。十二月底的时候,张神医就说我的眼睛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我一天都等不了,就自己回来了。”
“那您的眼睛”
王卫国仔细地看着爷爷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利索了!”
王长林显得格外高兴,为了证明给孙子看,他抬起手,指向远处村口那棵老槐树。
“我能看清那棵老槐树上有几个鸟窝,三个!还能看到红星家屋顶的烟囱,冒着青烟呢!”
他指着远方,清淅地说出那些曾经在他眼中模糊一片的景物,语气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看着爷爷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王卫国眼框一热。
“一切都好起来了。”
王卫国声音有些哽咽,他上前一步,给了爷爷一个重重的拥抱。
这个拥抱,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有喜悦,有宽慰,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短暂的团聚喜悦过后,便是最激动人心的分猎物环节。
村长沉红星带着几个村干部,拿着杆秤和帐本,开始进行清点和统计。
今年的猎物总重量和去年相差无几,但质量上却高出了一大截,特别是那头黑熊和猛虎,更是价值连城。
分配方案依旧按照去年的规矩来。
最珍贵的皮毛,包括那张完整的虎皮和熊皮,以及其他野猪丶黄羊的皮,全部归民兵队所有。这是对他们冒着最大风险的奖励。
剩下的肉,民兵队分走两成,负责运输的搬运队分一成,其馀的七成,则由参与冬猎的几个村子按出工出力的情况进行分配。
至于那头熊的熊胆,早就在山里的时候,就被王卫国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
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他另有大用。
剥皮是个大工程,几十号人一起动手,寒风中热火朝天。
一张张完整的兽皮被剥下,暂时都堆放在了王卫国家宽敞的院子里,等明天再由队里的几个好手慢慢硝制。
接下来是分肉。
民兵队三十多号人,分到的两成肉,算下来平均每人能分到足足一百斤肉!
这数字一报出来,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不住的欢呼。
一百斤肉,省着点吃的话,这足够一家人从年头吃到年尾了!
轮到王卫国分肉时,他没有多要那些紧俏的野猪肉,而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要了二十五斤牛肉丶二十五斤牛杂丶二十五斤羊肉和二十五斤羊杂。
等民兵队和搬运队都分完,剩下的肉便开始在各村之间进行分配。
沉家村作为主力,分到了最大的一份。
最后再细分到各家各户,一番计算下来,今年沉家村每家每户,哪怕没出人参加冬猎的,也能分到七斤左右的肉。
这对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荤腥的村民来说,无异于天降横财,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过年般的气氛里。
沉青青和婆婆陈翠霞提着篮子去领肉。
看着那血淋淋的肉块,沉青青想了想,对负责分肉的沉建军说道。
“建军叔,我家的肉能不能都换成牛杂?”
陈翠霞也赶忙点头:“对对,我家那份也换成牛杂。”
一家子都好这口,特别是用辣椒和各种香料爆炒出来的牛杂,简直是下饭神器。
而且分到家的肉本就不多,与其要那几斤肉,还不如换成更爱吃丶分量也更足的牛杂来得实在。
沉富国乐嗬嗬地答应了,给她们装了满满两大篮子的牛杂。
提着沉甸甸的收获,沉青青和陈翠霞相视一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晚上要做一顿何等丰盛的牛杂大餐了。
回到家,院子里依旧人声鼎沸,但已经从剥皮进入到了分肉的尾声。
王卫国正和几个民兵队的兄弟们说笑着,将自己分到的牛羊肉和杂碎往自家屋檐下搬。
看到媳妇和岳母回来,王卫国笑着迎了上去。
接过她们手里沉甸甸的篮子,入手的分量让他眉毛一挑:“换了不少啊。”
“你爸和我都爱吃这个,再说你不是也喜欢嘛。”
陈翠霞满脸笑容,看着院子里堆放的肉和皮毛,心里踏实得不行。
“卫国,你赶紧去烧点热水,好好泡个澡,在山里一个多月,身上都快有味儿了。”
“好嘞!”
王卫国应得爽快。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一个半月,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热气腾腾的澡盆。
等他舒舒服服地泡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棉衣走出来时,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家人。
岳父沉壮和爷爷王长林正坐在屋檐下,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沉青青和陈翠翠在院子里清洗那两大篮子牛杂。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着一个大盆,有说有笑地处理着食材。
王卫国也拿了个小板凳坐下,熟练地帮忙撕掉牛百叶上的黑膜。
王山和王海两个小家伙则在旁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凑过来,好奇地看着盆里的东西,小嘴里念叨着“吃肉喽”。
“爷爷,您眼睛好了,以后想吃啥就跟我说,我给您弄去。”
王卫国一边忙活,一边侧头对王长林说道。
王长林磕了磕烟斗,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
“好,好。现在这日子,有奔头,比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