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上起了大风,白浪滔天,是出不了海了。
王卫国正好得了空,将民兵队的人都叫到了打谷场上。
“兄弟们,上次打老虎卖的钱,今天咱们分了!”
随着王卫国一声吆喝,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虎皮虎肉一共卖了一千六百块,加之老首长给的五百,总共是两千一百块钱。
队里五十个人,一人不多不少,正好分到四十二块钱。
当那崭新的票子发到每个人手上时,打谷场上一片欢腾。
有了这笔钱,家里能添件新衣,能给孩子买点糖吃,这个冬天,也能过得更舒坦些。
然而,这笔意外之财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严酷的现实冲淡了。
连日的干旱,让地里的庄稼收成惨淡。
各村都撑不住了,纷纷开始抢收。
等到十一月初,秋收全部结束,家家户户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丰收的喜悦。
交完公粮后,许多人家的粮仓里都空了,甚至有几个村子连公粮都凑不齐,最后只能拿了些红薯干顶上。
日子还得过。男人们将干裂的土地重新犁了一遍,把今年攒下的所有草木灰丶人畜粪便都撒进了地里,盼着能给土地添点肥力。
旱地里种上了耐寒的小麦,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凛冽的寒风开始刮过这片贫瘠的土地。
好在,风停了,海上没起浪,捕鱼的营生还得继续。
王卫国将家里攒下的烟酒票全部拿了出来,跑了一趟县城,又通过孙红山的关系搞了不少票。
沉青阳因为惦记着刚刚生产的老婆孩子,所以跟着大哥沉青山他们家一起下了个大单子,指名要一千罐肉罐头。
剩下王卫国自己的烟酒就是自己做主,也干脆全部换成了肉罐头,足足有五百罐。
当他用带着这批物资回到村里时,小舅子沉青阳他们闻讯赶来,二话不说,又从王卫国手里买走了两百罐。
王卫国看着自家地窖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三百多罐罐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这么拼命地囤积物资,就是为了等他去了部队后,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不至于让青青和孩子们受苦。
夜深人静,王卫国盘腿坐在炕上,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家底。
现金,卖老虎的钱加之老首长给的,还有之前攒下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九千多块钱。在这个万元户还是传说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各种票据,工业券丶布票丶粮票等等,折算下来也值个千把块。
物资方面,肉罐头还剩三百多罐,地窖里藏着的人参丶灵芝有二十多株,都是品相极佳的野山货。
至于从废品站大爷那里弄来的那些珠宝古董,更是无法估价的一大堆。
如今的家底,用“相当丰厚”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等过年了。
李振兴走的时候特意跟他提过,那位他一直想找的国手张济仁,已经平反回了京都。
老首长答应他,等过年的时候,亲自带他们一家去京都,拜访张济仁。
想到这,王卫国的心里就一阵火热。
前世没能给爷爷治眼睛的遗撼,这一世,自己定要亲手弥补。
他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熟睡的沉青青和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青青。”他轻声唤道。
沉青青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翻了个身。
“等过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王卫国在她耳边低语。
“去哪儿啊?”
“去京都。”
沉青青睡得正香,只当是丈夫在说梦话。
嘟囔了一句“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便又沉沉睡去。
王卫国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京都,他是一定要去的,不仅是为了拜访恩人,也是为了带青青和孩子们去看看祖国的心脏,去看看那座承载了许多的城市。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滑过。
十一月底的寒风卷着冰冷的寒意,将村里村外最后一点绿意也剥夺得干干净净。
到了十二月初,天空象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纷纷扬扬的大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将整个世界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大雪封山,也封了海。
海面上结了薄冰,风浪一起,冰排子互相撞击,渔船根本出不去。
忙碌了大半年的男人们,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歇息时光。
村里的主道上被扫出了一条路,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和食物混合的香气。
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打滚丶堆雪人,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
但这份安逸,在王卫国看来,却隐藏着一丝隐忧。
今年的收成太差,各家各户的存粮都不多,光靠这点粮食,想安稳撑过整个冬天,悬。
这天,王卫国把沉军丶刘兵丶刘军等几个民兵队的骨干叫到了家里。
炕烧得暖烘烘的,沉青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滚烫的姜糖水。
“卫国哥,叫我们来有啥事?”
沉军喝了一口姜糖水,浑身都暖了起来。
王卫国从炕桌下摸出一包大前门,给每人散了一根,自己也点上。
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雪下得这么大,捕鱼的营生是停了,但咱们人不能闲着,嘴也不能闲着。”
刘兵是个实在人,挠了挠头:“卫国哥,你的意思是?”
“进山,打猎。”
王卫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个人的眼神都亮了。
猫冬的日子是舒服,可对于这些习惯了劳作的汉子来说,闲下来就浑身不得劲。
更重要的是,打猎意味着能吃上肉。
“前两年冬天咱们也组织过,但收获都不大,深山里雪太厚,野兽都躲起来了,不好找。”
刘军有些顾虑。
王卫国笑了笑,将烟灰磕在桌上的搪瓷缸里。
“今年不一样。连着大旱,山里的溪流丶小水潭估计都干得差不多了。野兽要喝水,就得往一个地方去。”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圈:“大连溏。”
“大连溏?”沉军倒吸一口凉气。
大连溏是连山山脉深处最大的一个湖泊,方圆几十里,水源充沛。
但那地方也意味着危险,是野兽的乐园,更是猛兽的聚集地。什么狼群丶野猪王丶熊瞎子,在那一片都不少见。以前村里的老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