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指尖摩挲着白瓷茶杯,眸光微凝,听着李尧对青河坊的介绍。
当听到 “李家” 二字时。
抬眼看向李尧,注意到对方话语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待李尧话音稍顿,陆丰放下茶杯。
“李兄,”
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探究。
“我听闻柳老出身青河坊柳家,而你亦来自青河坊五大家族 —— 你与柳老,是否有何渊源?”
李尧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苦笑一声,喉头滚动。
“陆师叔果然敏锐。不瞒您说,五大家族内互有通婚,象是柳执事……就是我母亲的族兄。论辈分,我该唤他一声‘舅公’。”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丰面露恍然,微微挑眉看向李尧。
倒是未曾想过两人竟有这层亲缘。
怪不得当初李尧能空降百草园,之后又去了丹泉峰,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柳执事平日看似古板,没想到也会托人走关系。
不过这李尧能走到这一步,怕是也有些天赋。
“原来如此。”
陆丰面露恍然,微微颔首示意李尧继续。
李尧点头,目光从柳执事枯槁的身影上移开,轻抿一口茶水道。
“信中所言黑煞堂之事,我不再赘述。”
眼神逐渐沉肃,随即将知晓的黑煞堂情况娓娓道来。
陆丰听着频频点头,面色却渐渐沉肃。
李尧这番话虽不算详尽,却绝非对近况全然不知的模样。
心中不禁生疑,抬眼看向对方。
李尧并未察觉,仍侃侃而谈。
说到一半忽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三件破破烂烂的古怪法器,轻轻搁在檀木桌上。
“这是我几年前回青河坊时,从几名黑煞堂修士身上缴获的。”
指尖点在一柄锈铁尺上。
“这些法器品质不高,但我发现其上有股特殊灵力 —— 当时就觉得,黑煞堂的壮大没那么简单。”
李尧神色凝重地说道。
陆丰闻言拿起一件法器仔细端详。
运转灵力探查,果然感觉到一股隐晦陌生的气息。
“看来这黑煞堂背后有蹊跷。”
“我也有此猜测。”
李尧点头。
陆丰忽的捕捉到关键信息,眉头紧锁疑惑问道。
“李兄不是好几年没回去了吗?这法器……”
“呃……这……”
李尧一时语塞,耳尖微微发烫。
没承想陆丰会细问,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确实回去过……不过……”
“算了,李兄不必为难,我也没什么兴趣。”
陆丰见他这般,便不再追问,顿了顿继续道。
“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我打算过段时间去趟青河坊,不知李兄是否有意同往,去会一会这黑煞堂?”
李尧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面色陡然沉了几分,似有顾虑盘踞在心头。
尤豫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应道。
“既然陆师叔有意前往,我自然答应一同去。一来这事与家族和柳老息息相关,我自当尽力;二来也能为师叔您做个向导。”
陆丰并未在意他的尤豫,只是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有你同行,也便于我了解当地情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交谈间,陆丰主动说起往昔相处时的趣事。
直到夜幕初垂,才将李尧送至百草园门口。
微凉的山风卷起两人衣摆。
李尧忍不住回头问道。
“陆兄……柳老他……真的不行了吗?”
柳执事这些年虽对他帮扶有限,却是他在青阳宗唯一的血亲,若真离去,心中难免涌起悲凉。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凝滞。
庭院里灵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陆丰神色肃穆,轻叹一声,望向屋内昏黄摇曳的烛火,默默摇头。
见李尧眼中忧虑,抬手轻拍对方肩膀。
“李兄,不必太过忧心。修士修行路漫漫,纵使修为通天,若未证仙途,终有尘缘尽了的一日。”
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屋内那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烛芯跳动间,映出柳执事一生的缩影。
“柳老虽未达修为巅峰,却在灵植之道上钻研半生,于宗门有功劳,于晚辈有恩情。这般人生,已然圆满,算不得遗撼。”
山风掠过竹篱,裹挟着灵草清香,吹散了几分凝重的愁绪。
李尧只是轻轻颔首,未再多言。
陆丰收回目光,看向他道。
“你收好传音符,回去不必急着准备。黑煞堂一事,我还需提前筹划。”
说着,指尖微动,一枚传音符出现在掌心,递了过去。
“等我处理完宗门事务,便传音于你,届时再商议同赴青河坊之事。”
李尧接过传音符,沉声应道。
“陆兄放心,我随时等侯吩咐。”
片刻后,陆丰望着天边渐隐的流光,伫立良久才转身回屋。
登上二楼,坐在柳执事床边。
目光落在老人枯槁的手背上,神色复杂难辨。
接下来的几天,陆丰暂居在百草园中,每日守在柳老身旁,几乎未曾离开。
期间左老等人前来看望。
见他在侧,皆只匆匆待了片刻便离去。
得益于陆丰以精纯的长春不老功灵力持续输入,又以各种灵物温养,柳老这几日的气色看似比初来之时好了许多,竟勉强续了几日性命。
只是这其中真正的状况。
唯有陆丰与柳老自己心知肚明。
四日后的午后。
夕阳金辉通过窗棂,在灵草圃上洒落斑驳光影。
陆丰正坐在榻边,以灵力温养一枚灵药,预备为柳执事熬制续命汤药。
忽然,一直昏睡的柳执事喉头轻响,枯瘦的手指轻轻颤动。
陆丰似有所感,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走到床边探向对方腕脉。
感受着脉搏传来的气息,面色微变。
那原本微弱如游丝的脉搏,此刻竟奇异地变得有力起来。
正疑惑间,柳执事忽的睁开双眼。
浑浊灰蒙的瞳孔,此刻竟透着清明的光亮。
甚至还撑着手臂缓缓坐起。
宽大的月白道袍滑落肩头,露出瘦骨嶙峋的残躯。
“陆小子……”
柳执事目光投向陆丰缓缓开口。
声音虽仍带无力,却清淅了许多。
“这天儿,倒是暖和。”
枯瘦手指摸索着被角,望向窗外那株半死的灵植,轻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想当年,我在丹泉峰当学徒的时候……那时候日夜钻研,虽辛苦却也过得充实。”
陆丰目光一滞。
听到这些胡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能清淅感知到柳执事体内那股突兀的生机。
并非灵力滋养所致,而是濒临熄灭的烛火在耗尽灯油前的最后爆燃。
这是回光返照!
陆丰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放柔声音道。
“柳老要不再躺会儿?我去给您端些灵米稀粥?”
柳执事却摇了摇头,忽然歪过头冲陆丰露出淡笑,用几分玩笑的语气打破沉默。
“稀粥?老头子我可喝腻了。”
抬手揉了揉眼,又用略带快活的语气说。
“陆小子,我想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