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跟紧俺。”
“师父他老人家虽然严厉，但只要他肯点头收留你，教你些躲灾避劫的本事，哪怕是天庭，西天一起来，也拿你没办法！”
“这就是……”李青轻声开口。
“灵台方寸山。”孙悟空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孺慕。
“俺老孙学艺的地方。”
孙悟空在前面引路，指着路边一块光溜溜的大青石。
“看哪儿，师兄们以前常在那儿下棋，俺看不懂，就在旁边捣乱，偷他们的棋子扔下山涯，把他们气得哇哇叫。”
李青跟在后面，静静地听着。
他能感觉到悟空话里的兴奋，更能感觉到那兴奋底下藏着的忐忑。
悟空走得很快，越往上走，话越少。
转过一个山坳，前面壑然开朗。
“到了！”
孙悟空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颤音：“就是这……儿……”
他的手僵在半空。
李青走上前，目光扫过前方。
那里是一片绝壁。
峭壁高耸入云，上面爬满了厚厚的青笞和不知名的野藤，几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斜斜地从石缝里伸出来，遮天蔽日。
并没有什么洞府。
更没有什么“斜月三星洞”的牌匾，也没有那副“灵台方寸山”的对联。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荒凉，寂静。
孙悟空愣在原地，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摸那面冰凉的石壁。
“不对啊……”
他喃喃自语，手掌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挲着，“门呢？俺记得就是这儿啊。这儿应该是山门，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子……怎么没了？”
他转过头，看着李青，眼神里满是慌乱，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兄弟，你信俺，真在就在这儿！俺在这儿扫了七年的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门环！”
李青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我信。”
“那你帮俺找找！”
孙悟空急了，他开始在乱石堆里乱翻，拔开半人高的荒草。
“是不是俺记错了？是不是被藤蔓挡住了？师父他老人家喜欢清净，可能是施了障眼法……”
他一边说，一边运起火眼金睛。
两道金光从他眼中射出，直直地打在那面绝壁上。
然而，没有丝毫变化。
石头就是石头，青笞就是青笞。
在火眼金睛的注视下，这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山壁，没有任何阵法的波动，也没有任何法力的痕迹。
“不可能……这不可能！”
孙悟空扔掉手里的枯草，金箍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扒住石壁，用力地掰扯，似乎想把这层伪装给撕下来。
“开门啊！师父！您开门啊！”
他拍打着石壁，声音从焦急变成了哀求。
“师傅，悟空回来了！您不是最喜欢有慧根的人吗？俺带了个很有慧根的兄弟来！您见见他！哪怕不见俺，您见见他也行啊！”
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喊声，惊起一群飞鸟。
除此之外，再无回应。
李青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菩提祖师意味着什么。
那是三界中最神秘的隐士，是连如来佛祖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但他也知道，菩提祖师当初赶悟空下山时说的那番话。
李青走上前，伸手按住孙悟空还要继续拍打石壁的手。
“大圣，”李青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山谷里却听得真切，“别找了。”
孙悟空身子一僵，回过头，眼圈已经红了：“兄弟，俺……”
“祖师不愿见我们。”李青看着那面绝壁，语气肯定，“以祖师的神通，我们踏入方寸山地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他不愿见，便是门在眼前，你也看不见。”
孙悟空嘴唇哆嗦了几下，那种齐天大圣的傲气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缓缓松开手，身子顺着石壁滑落，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地面上全是碎石，他却浑然不觉。
他整理了一下行头，恭躬敬敬地对着那面绝壁，磕了一个头。
“咚。”
额头撞击岩石，发出一声闷响。
“师父。”
孙悟空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徒儿不对，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又回这灵台方寸山来了。”
他抬起头，额头上沾着泥土和草屑。
“徒儿知道，您说过，让俺下山后，凭怎么惹祸行凶，都不许说是您的徒弟。
您说只要说出半个字，就把俺剥皮锉骨，神魂贬在九幽之处。”
“这些年，俺闹过天宫，压过五行山，如今又保那唐僧去西天。”
“不管遇到多大的难，俺老孙从未吐露过师父半个字！”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眼泪顺着满是毛发的脸颊流了下来。
“可是师父，今天徒儿还是来了。”
孙悟空直起腰，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李青。
“您看看他。他叫李青，是个凡人。为了救俺，他得罪了西天佛祖。被那佛祖连杀两次！”
“现在观音不要他了，佛门容不下他，天庭也不敢收他。那弥勒肯定还要算计他。
这三界虽大，除了您这儿，哪还有他的活路？
徒儿求您了！您发发慈悲，收留他吧！
哪怕让他当个扫地的童子，当个劈柴的樵夫也行！只要能护他周全，徒儿这就滚，滚得远远的，这辈子绝不再来烦您！”
说完，孙悟空又是重重地一磕到底，长跪不起。
李青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猴王。
他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李青没有跪下去。
他只是整了整衣冠，对着那面绝壁，深深作了一揖。
“晚辈李青，见过祖师。”
李青的声音不卑不亢，清淅地传入虚空。
“大圣带我来此，实属无奈。佛门容不下我这个凡人异类，大圣念旧情，不忍看我横死，这才坏了祖师的规矩。”
“若祖师觉得为难，李青这就下山，绝不让祖师沾染半分因果。”
话音落下，山谷的风停了，树叶不动了，连鸟鸣声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