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尤如九天之外惊雷，将赵南端从小达到的世界观、所有自我认知，轰然劈碎。
黑皇帝是我？我是黑皇帝？
“不，这不可能！”赵南端失魂落魄往后退了两步，疯狂摇头，“这说不通！你怎么会是我呢？我有自己的工作，有家人，有自己的人生，如果你是我，那我又是谁？我们，我们是两个人！”
“我有我的记忆，我的生活而你，你是黑皇帝！”
“黑皇帝？”黑皇帝，那个顶着赵南端面容的男人，脸上露出古怪又自嘲又悲哀的表情，“那只是他们给的称呼，一个代号。”
“你真的有自己的记忆吗？记忆真的可靠吗？”
他一步步逼近，那双漆黑的眼眸，倒映出赵南端此时仓皇失措的灵魂。
“那个温和善良，在图书馆安分守己的，是赵南端，但赵南端不是一个图书管理员。”
“我不想跟你讲谜语！”
“你想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赵南端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后背贴着冰冷的木屋墙壁，“我”
“你还在看她，对吗？“黑皇帝猛然转头，指向窗外，穿着浅色碎花裙的赵小柔，“你还在担心她，每天跟她打电话，还在想着给她寄礼物，为她准备‘儿童节’的惊喜。”
“可是她不是去美国留学了吗？！你为什么要准备儿童节礼物？是真的忘记寄出，还是你一直想着儿童节！”
“那是我妹妹！我关心她有什么不对？！”一向好脾气的赵南端此刻怒吼道。
“你妹妹？”黑皇帝笑了，笑容里藏着怜悯，“她当然是你妹妹。但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她现在是七八岁的样子？”
“你之前打的电话，都接通了吗？”
赵南端心脏，咚！咚！咚！仿佛有个锤子在狠狠敲击。
他开始剧烈的痛苦收缩。
一股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在意识最底层，冰冷刺骨的恐惧，开始不受控制向上翻涌。
“不”
“你想不起来了吗？”
“你真的忘记那个洞穴了吗？”
洞穴。
这两个字，象一把生锈的钥匙，插进了他记忆的锁孔。
猛地一拧。
“轰——！”
眼前森林小屋，草坪上的赵小柔，屋内的黑皇帝，所有一起开始崩塌。
赵南端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坠入一个无边际而冰冷的深渊。
……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潮湿泥土的腥气。
赵南端发现自己变小了，回到十岁左右。
瘦小，但眼里闪铄着探险的兴奋光芒。
手里紧握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
“哥！哥！你慢点！这里好黑啊！”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颤斗。
他回过头，手电筒的光束照亮身后。
一个更小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面。
她穿着一件浅色碎花裙，梳着两条羊角辫，紧张兴奋而小脸通红。
是七岁的妹妹赵小柔啊。
“怕什么！有哥在！”十岁的赵南端，十分大胆，拍着胸脯，故作成熟说道，“昨天我就探过路了，这里面可好玩了，居然有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很干净，简直就是理想的秘密基地！”
“哇！”赵小柔眼里冒出星星，“秘密基地？”
这里是老家后山，连着一片鲜有人踏足的森林。
而赵南端，昨天在追一只野兔时，意外掉进这个隐秘的洞穴。
“快跟上！”他喊道。
他得意地钻进洞口。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洞穴比想象中还要深。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
四周的岩壁渗着水珠，冰冷湿滑。
“哥，你看！墙上！”赵小柔突然拉了下他衣角，声音里带着惊奇。
赵南端把手电筒照向岩壁。
光到之时，他愣住了。
那岩壁不是天然形成的！
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复杂雕刻！
那也不是人刻的。
无数奇异珍兽的浮雕，头顶长着珊瑚岛鹿，有孔雀羽毛的鱼，还有六只透明翅膀的蜥蜴。
整面“岩壁”如树木的纹路，仔细观察，似乎还在流动。
“哇，好酷。”年幼的赵南端，并不知什么是危险。
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哥，前面……”
这时，一声低沉的轰鸣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洞穴都跟着颤斗起来。
“不好！”赵南端心里猛地一跳，忙说：“小柔，快跑！外面可能下大雨了！”
赵南端一把拉起妹妹的手，转身就往回跑去。
“哥！我怕！”赵小柔哭着喊道。
“抓紧我！”赵南端大喊，拖着她在狭窄的信道里狂奔。
他们快跑到拐角时，赵小柔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摔倒在泥地上。
“哥！”赵小柔哭着喊。
“我拉你！”赵南端立刻停下，回身抓住赵小柔的手，一把将她从泥地里拉了起来。
他急切地说：“快！抓紧我！我们必须一起出去！”
赵南端把赵小柔拉了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
然而，他们刚迈开脚步。
“轰隆——！！！”
一个巨大响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这声音象山崩一样。
赵南端猛地回头。
手电筒光照过去，他看到一股泥石流从信道里冲出来。
它带着石块、树根和污水。
它很快吞没了他们身后的一切。
“小柔——！！！”
赵南端撕心裂肺地喊。
洪流转眼冲到他们面前。
赵南端只觉得一股力量撞来。
他紧紧握着妹妹的手。
他感觉到妹妹那小小的手，就那样从他掌心被硬生生扯开了。
“哥——！！！！”
那是妹妹最后的声音，赵南端清楚地听到了。
下一秒，赵南端也被那洪流拍飞出去，身体重重撞在旁边一块大岩石上。
剧痛传来，他的头磕在岩壁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赵南端醒来时，周围一片安静。
他还在洞穴里，但已不在信道之中。
他被冲到一块高处的岩石边，身体被一块巨石挡住，半边身子埋在泥浆里。
头很痛，整个人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赵南端沙哑的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小柔？你……你在哪儿？！回答我！小柔！”
赵南端不停地喊着。他挣扎着从泥浆里出来，在黑暗的洞穴里摸索着，大声呼喊着。
手电筒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摸到的，只有冰冷的岩石，和粘稠的泥浆。
妹妹不见了。
刚刚还拉着她的手，转眼她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