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葵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下了赵南端。
赵南端这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闻葵的小脑袋，又陪她聊了会儿天，哄她睡着后，才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夜深了，窗外的城市没了白天的吵闹，只剩下零星的灯火。
赵南端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给妹妹发了一条语音信息。
“小柔啊，哥今天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很轻，带着怀念。
“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是跟着我，我去哪你都跟着。胆子也特别大，什么都不怕。
老家的房子重建时，咱妈一个人出了不少力，忙里忙外。
可爷爷那边……唉，你也知道，关系一直不好。最后房子盖好了，也没咱家什么份。后来，我们俩就跟着爸妈搬出来了，住到了学校分的小宿舍里。”
“所以，学校里那些能爬的树，我们能爬都爬过了，学校的后山跟我们的后花园一样，也探索了个遍，山上哪个坡，哪个洞，甚至哪个坟都记得。
不过，每次惹了祸，到头来背锅的总是我。”
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拿弹弓打鸟，你在旁边看着眼馋，非要抢过去玩。
结果你一上手，就把陈xx老师的车玻璃给打碎了。妈找到我俩的时候，气得不行，最后赔了钱，却跟陈老师说，是我打碎的。
后来我不服，她才告诉我，女孩子家家的，留下个太皮的坏名声，以后不好”
说完这些儿时的回忆，赵南端放下手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落。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黑皇帝日记》，决定继续写日记。
他需要一个了解这个诡异世界的窗口，黑皇帝的日记是他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他无法与黑皇帝直接对话，而且，当面沟通可能还会说谎。
不如日记来的真实些。
赵南端翻开新的一页，还是记流水帐一样，把今天在图书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写了进去。
古怪的纸人，死而复生的曹恒，还有来历不明的苏婉，以及那句让人心里发凉的留言，他把这些都写得清清楚楚。
写完最后一个字，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刚写的字迹很快变淡消失，像被那张古怪的纸页吃掉。
接着，精元从他身体里抽走，进了日记本。
之后，一篇完全不一样的日记慢慢显现出来。
字迹狂野，又锐利。
【2025年6月1日，星期日，天气：灰】
嗯？
看到这个日期，赵南端愣住了。
咋日期是跳着来的？上次是4月22日，这次直接跳到了4年前的6月1日，他可是按顺序写的，但日记是跳着显示。
继续往下看。
【今天，我在狮城找圣杯线索。】
【狮城的霓虹灯光很亮。但那亮光只是一层虚假表面。】
当我走进一个最低级的“诡民”异变场。
空气里飘着铁锈味和徽菌味，闻起来甜腻。
天空灰蒙蒙的。
所有光和希望都被隔绝在外。
这里的建筑都烂了。
钢筋混凝土架子露在外面，墙皮剥落。
街上，麻木的人影在走动，他们不少是诡民和幸存的人类。
这些人被困在这里，重复着绝望。灵魂都磨没了，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莫名烦躁。
我用意识扫过周围，只感到重复的负面情绪：饥饿、疲惫、麻木。
无趣。
我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突然一个微小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小女孩，瘦得厉害，风一吹都能倒。
她头发枯黄，打着结，脸上沾满污垢。
身上裹着大人的破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小女孩赤着脚，在冰冷的地面上悄悄移动。
动作小心翼翼，停在一个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从里面翻找着什么。
很快，她找到一块发硬发黑的面包边。
拍掉污垢，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啃着。
啃完面包边，又从一个破裂的渠道口接了点浑浊积水喝下去。
她蜷缩在一个比较干燥的角落里，躲藏起来，等着下一个天亮。
她的日子就是躲藏与查找，接着进食。
可能每天都这样过着，卑微又顽强。
正当我没耐心准备转身离开，女孩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一下抬起头，那双在污垢里依然很亮的眼睛，直接对上了我的视线。
那一刻，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剧烈地颤斗。
可能我的眼神太冷漠，我缓步走过去，想近距离看看这小虫子临死前会有多绝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出乎我的意料。
她居然以为我是去抢她食物的，下意识把食物往怀里藏。
在她的世界，食物是第一位。
或者说，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而我越来越近时，她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半块黑面包。
那面包比石头还硬，她没舍得吃完。
她使劲伸出手，把半块面包递给我。
“给，给你。”
我停下脚步，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上捧着的一团垃圾。
那不是一块发霉的面包。
是一个灵魂。
它在黑暗绝望里保留着求生的本能。
在这个秩序破坏，人们行尸走肉的城市里，吃着腐食的她，却最有生命的生气。
活下去，活着，虽然世界是灰色的，虽然失去了希望，虽然不知道意义是什么，但只要活着。
这很有趣。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拼命摇头，没有名字，或者弄丢了名字。
我伸出手，没接面包，只是抓住她纤细手腕。
轻轻将她拉起来。
“从今天起，你就跟我走吧。”
狮城的摩天大楼依然大部分没有被诡异攻陷。城市的万千灯火仍在闪铄。
“以后，你是影盟的人。我会教你力量和规则，教你如何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成为猎人，而不是猎物。”
“你还没有名字。”
生命，向阳而生，遇见即闻。
【“你就叫闻葵吧。”
这篇日记结束。
赵南端合上日记本，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
闻葵
赵南端没想到，那个因一顿家常便饭就笑得无比开心的闻葵，原来曾是个捡垃圾吃的小女孩。
他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推开一道缝。
月光下，小女孩睡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