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寒雾在半月后化作了春雪，又在一月后凝成初夏的晨露。
蒙特内哥罗关的玄铁墙始终矗立在战场中央，却早已不复往日的冷硬——墙垛被攻城锤撞出深浅不一的凹痕，符文因反复炸裂而变得暗淡，墙面上凝固的暗红血渍层层叠叠，经风雨冲刷后泛着诡异的酱色。
黑岩指挥高台上，马丁的玄铁统帅甲已换过三副，每一副都嵌着箭头或斧刃的残片，他手中的“裂岩”战刀磨得雪亮，刀柄被鲜血浸成了深褐色。
战斗早已脱离了最初的战术推演，变成了日复一日的残酷拉锯。
每日天刚破晓，雷瑟守备军的“风”字旗便会准时升起，第五到第十三军团的士兵踩着晨露冲锋，弧形盾墙推开的瞬间，“开疆守土！无我不胜！”的怒吼会穿透战场的死寂。
可回应他们的，是矮人更密集的防御——托尔与奥丁将指挥塔改造成临时炼金工坊，夜以继日地修复玄铁傀儡，受损的关节被换上加固的魔核，拳头上加装了可旋转的锯齿；
墙垛后增设了三层“落石机”，巨石裹着沥青滚落，砸在盾墙上能溅起半人高的火星。
“换火旗！用爆燃投矛炸掉落石机！”马丁的吼声带着沙哑，这是他今日第三次挥旗。
第九军团的士兵立刻架起投矛发射器，裹着魔核的投矛破空而出，精准命中墙垛上的落石机。
爆炸声中，三名矮人老兵从墙垛后坠落，他们的甲胄上还缠着绷带，显然是带伤作战。
可不等雷瑟士兵攀爬，墙缝中突然射出数百支“倒钩箭”，箭尾缠着铁链，一旦刺入皮肉便会死死勾住，几名士兵惨叫着被拽上关墙，随即传来战斧劈砍的闷响。
指挥塔内，奥丁的玄铁法袍沾满炼金药剂的污渍，他盯着能量阵盘上跳动的绿点，声音发颤：“兄长，傀儡能量只剩三成，魔核储备也快见底了！昨日南境送来的粮草，只够支撑十日！”
托尔正亲手给一尊傀儡更换关节，闻言动作一顿，目光扫过塔外——关墙上的士兵大多面带菜色，不少新兵连甲胄都穿不整齐，只能裹着兽皮作战。
“把库存的青铜级魔核碾碎，掺进能量炉！”他咬牙道，“就算傀儡只能挥拳，也要守住这道关！”
拉锯战的第二月，雷瑟军团的战术愈发刁钻。
马丁不再执着于正面破城，而是让第七、八军团组成“夜袭队”，趁着夜色用云梯偷袭侧墙。
有一次，三百名黄金级战士成功攀上关墙，眼看就要撕开缺口，却撞上了矮人预留的“熔岩陷阱”——墙缝中突然涌出滚烫的岩浆，将整片墙垛化为火海。幸存的战士退下来时，盔甲都被烧得变形，没人敢再提“夜袭”二字。
伤亡数字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雷瑟守备军的营地后，新挖的尸坑连绵数里，亲兵们用粗木搭建简易墓碑，上面只刻着军团番号与士兵编号——太多尸体早已无法辨认。
第五军团原本的二十万士兵，如今只剩八万，军团长在昨日的冲锋中被倒钩箭拽上关墙，头颅被挂在墙垛上示众。
可每当新兵因恐惧退缩，老兵们便会指着营地里的军旗：“看看那面旗！东境的父老还在等着我们报仇！”话音未落，“开疆守土！无我不胜！”的怒吼便会再次响起。
矮人那边的处境更惨。
关墙上的尸骸来不及清理，只能堆在墙内侧，夏日的高温让尸堆散发着恶臭，不少士兵染上瘟疫，咳嗽声日夜不绝。
军事大臣带着几名亲兵去库房取药时，发现只剩最后几罐草药，他望着蜷缩在角落的伤兵，突然拔出佩剑自刎——死前只留下一句“愧对族人”。
托尔得知消息时，正在修复最后一尊傀儡，他一拳砸在阵盘上，鲜血溅在符文上，却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个月的拂晓，当雷瑟军团的“风”字旗再次升起时，关墙上的反击突然弱了下去。
马丁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挥旗暂缓进攻。
蒙特内哥罗关前线指挥所的木窗敞开着，晨风吹进时裹着浓重的硝烟味，呛得马丁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握着望远镜的指节泛白，镜筒里的画面清淅得刺眼——关墙上的矮人士兵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不少人手中的战斧“哐当”砸在墙垛上，却连弯腰去捡的力气都没有；
一名断了骼膊的老兵斜倚着破损的玄铁傀儡，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浑浊的眼睛里早已没了战意，只剩对死亡的麻木。
马丁放下望远镜，指尖摩挲着镜身上的雪狼纹，心中清楚：这场持续三月的绞肉战，终于要见分晓了。
此时的黑铁城，罗恩的书房却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燃烧声。
房间正中的橡木桌上铺着索罗王国的疆域图，图上迦洛恩亲手标注的“西境联防线”还泛着墨香，旁边堆着几卷泛黄的信件——那是迦洛恩在他初掌天狼领时写的，字里行间满是对后辈的期许与扶持。
罗恩站在窗前，玄色披风垂落在地，披风边缘还绣着索罗王室的狮鹫纹章，那是去年迦洛恩赐下的赏赐。
他望着索罗王国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沿，眼神里的复杂像揉碎的星光，忽明忽暗。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要与索罗王国为敌。
当初他以开拓子爵之身立下战功，是迦洛恩力排众议册封他为天狼伯爵；
矮人王国东境战事吃紧时，是迦洛恩二话不说送来五百万金龙与五十万套玄铁甲；
就连他能够不断扩充军团的特殊能力，迦洛恩也只派使者轻飘飘提了一句“西境安稳便好”。
那位王座上的雄主，既有帝王的远见，又有长者的宽厚，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唯一打心底里钦佩的人。
可心头处那与自己彻底融合了的无烬龙尊的精血，却时刻提醒着他无法回头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