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小东西,体型虽不大,没有太大的威胁,却总在眼皮底下溜走,扰得人有些意难平。
“狐狸还在附近晃悠,今天非得会会它!”
清晨冰泳归来,程砚之干嚼下几粒乌黑温润的蜜丸,慢慢咀嚼,里面混杂有蜂蜜焦甜与熟悉的三种药的药味,从喉头暖融融地散开。
随后,他取来鹿肉馅的饺子,打算再吃一顿煎饺,木屋里,阿丽娜已经帮忙将炉子里的火拨大了一些,又添加了一些新的柴火。
尤利娅则帮忙烧了一壶西伯利亚白桦茸热茶。
三人在木屋里烤火,吃饺子,二女叽叽喳喳,声音清脆若银铃,晨光通过木窗缝隙,在二女明亮的眸子里跳跃。
休息得差不多了,三人出来,脚下滑雪板,手中滑雪杖,背上步枪,腰间锋锐匕首,还携带了绳索、鹿皮袋子等物,全副武装,子弹上膛。
阿丽娜四周检查了一圈,说道:“它比雪狼机警得多,脚印都是绕着房子走的。”
“哼,再狡猾也逃不出好猎人的手心!这次我们去溪口那片冰松林,那边树密,狐狸喜欢钻。”尤利娅已经迫不及待,小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神情,鼻尖微翘,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关好木屋,三人再次出发。
程砚之一路走,一路拍,滑雪板在厚厚的积雪上划出顺畅的轨迹,晨风裹挟着零星的雪粉,扑打在厚实的皮袄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脚下的雪地坚实,每一步都踩出“咯哎咯哎”的脆响,衬得这片冰雪丛林愈发空旷。
程砚之打头阵,阿丽娜居中警戒,尤利娅殿后,三人呈松散的纵队,如同三只谨慎而矫健的雪狐,悄无声息地滑向缺省的理伏点。
那是一处被巨大冰坨复盖的溪谷转弯处,几株结的落叶松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体。
寒风在林间穿行,发出低沉的鸣咽。
他们快速构筑起简易的雪墙,只留下窄窄的观察孔。
同时,架起了手机,对准了大致的方向,开始录制。也不知道电量能不能坚持到猎物出现。
冰冷的雪粒钻进脖颈,带来瞬间的激灵。
“换你来吹?”阿丽娜将温润的兽骨哨递给程砚之,因为,三人中,程砚之吹得最好,甚至要超过骨哨的拥有者阿丽娜。
程砚之点点头,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哨子,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调整气息。
与此同时,蕴酿了一下感情。
他吹奏曲子,是带感情的。是有人生经历和“底蕴”的。
随随便便吹的话,就会象尤利娅那样,本来哀伤的引诱声便变成了欢快的叫声。
那肯定不行的。
程砚之脑海深处,那股对自己绝症的忧虑,再次翻涌了上来,一种更深沉的哀伤情绪弥漫而出。
“鸣—婴鸣鸣—”
先天雪原病体的“黯然销魂曲”。
我之悲伤谁能懂?我985大好青年,c9联盟的高材生,居然要英年早逝,身边还有两个漂亮妹子,只能看不能吃,何其悲哉!
想我小镇做题家,出身寒微,母亲又去世得早,单靠老父屏弱的身体托举,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拼杀出来,本想看大学毕业了好好孝敬老父亲,让老父亲过上优渥的生活,谁知,老父亲多年操劳,身体透支过度,突然就撒手人寰。
都没等到我娶媳妇,都没等到抱孙子,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
子欲养,而亲不待。鸣呼哀哉!
程砚之越想越悲,泪眼模糊。
凄婉无助的“幼鹿哀鸣”于寂静的林间响起,声音比之前更添几分悲切与绝望的颤斗,穿透枝,在冰松林间幽幽回荡。
“吹得真好。”阿丽娜和尤利娅忍不住望向程砚之,偷瞧他帅气的侧颜。
心说哥哥真是性情中人,吹着吹着都流泪了。
她们确实不懂程砚之的悲哀。
程砚之患绝症的事情并没跟她们说。她们知道程砚之有病,但只以为是普通的病,吃药就能治好的那种。
这种隐私,程砚之不想别人知道,平时也不愿意过多提及或谈论。他要强的性子,不需要博别人同情。
别人的怜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如果真的要走,还不如潇潇洒洒地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
寒风卷起细雪,在空中打着旋儿。除了哨音的馀韵和风的鸣咽,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期待中的火红或银白身影现身。
阿丽娜保持着射击姿势,冰冷的枪托紧贴着脸颊;尤利娅则有些急躁地轻轻用脚尖点着雪,似乎被冻得够呛,小脸皱成一团。
就在哨音渐歇,程砚之准备换气再次吹响时一一道无比迅捷、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的棕黑色小身影,如同被轻风卷起的枯叶,悄然无声地从一株落叶松根部的雪窝里弹了出来!
“嘘!”阿丽娜发出一声极低的气音。
三人瞳孔同时收缩!
那绝不是狐狸!
小家伙比狐狸小得多,体型修长,约莫两只手掌大小,尖尖的小嘴,乌溜溜的眼睛象两颗水润的黑宝石,透着一股精灵般的警觉。
最令人瞩目的,是它一身浓密油亮、在黯淡天光下隐隐流转着紫褐光泽的皮毛!
它在溪边的冰层上轻点几下,留下梅花瓣般细小的爪印,灵动异常,似乎在查找声音的来源。
紫貂!居然是稀有的紫貂!
程砚之心头一震,瞬间想起了那些令人咋舌的信息。
紫貂,与狐狸不是同一种生物。貂儿的皮毛更值钱。
在圣彼得堡的俄罗斯联合皮草拍卖会上,一件紫貂皮最高能卖到1万欧元。
在江城,曾有一貂皮大衣标价999999元人民币,可买一套房。
在古代,满族创建清政权后,明令向猎户征收紫貂皮供御用。
皇宫里娘娘、格格们用的东西,能不贵吗?
这简直就是冰原上移动的珍宝!
这小东西的价值,远超十只狐狸!
固然,不是每件紫貂皮都能卖出一万欧元的天价,而近百万的貂皮大衣也不是由一件紫貂皮制成,但是一眼前的紫貂,品相不凡,紫褐色毛发中,还隐约夹杂了银色针毛,星星点点,皮子卖个四五万人民币还是绰绰有馀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丽娜的枪口已经微微抬起,试图锁定那道敏捷的小身影。
但是,这紫貂太灵巧了,又极小,在覆着薄雪的冰面和树干投下的斑驳阴影间急速移动,如同鬼魅。
“我的!”尤利娅突然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挑战欲。
只见她小巧的身体几乎完全缩进掩体后方,纤细的脖颈拉伸出优美的线条,小巧的下巴紧压在aks-20u+那比莫辛纳甘短小得多的护木上。
她的眼神锐利得惊人,牢牢地套住了那只在一处凸起的冰棱旁短暂驻足的紫貂。
阿丽娜的枪口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秒!
“噗!”
一声刻意压低的、属于aks-20u+的清脆枪响,如同敲碎了一小块薄冰。
几十米开外,那道美丽的紫褐色身影微微一僵,随即瘫软在那块晶莹的冰棱边,不再动弹。
“中了!”阿丽娜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程砚之也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子,心脏怦怦直跳,与此同时,一把抓起了手机。
两人飞快地滑到猎物旁。
近距离看得更加真切。程砚之放低镜头,来了个近距离特写,至于配音、旁白,之后剪辑视频的时候可以添加。现在不介绍也没关系。
只见,那只漂亮的紫貂静静地躺在雪地上,浓密如绸缎的紫褐色皮毛,带着星星点点的银辉,在灰白天光下华美无双。
布满银色针毛的紫貂,是极品。
唯一的损伤,是它小小的头颅上,右眼处一个细微却精准无比的伤口。
子弹几乎是擦着眼框内侧钻入,带走了生命,却奇迹般地没有破坏那完美得令人室息的皮毛,只留下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殷红血珠,凝在紫貂浓密的睫毛边。
“我去——”
程砚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价值连城的小生灵,指尖传来异常柔软顺滑的触感,他抬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看着追上来、脸蛋红扑扑、呼着白气的尤利娅,程砚之竖起大拇指赞道:“尤利娅!
我的神射手妹子!这又是一枪毙命,而且又是眼睛!简直绝绝子!”
程砚之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此神枪手妹子,带着去玩吃鸡,一定超神,把把吃鸡!
不过,这边网络不好,流量太贵,而且那种手游毕竟是虚拟的,哪里有真枪实弹玩得过瘾。
阿丽娜也收起了枪,眼神复杂地看着妹妹,惊讶中带着一丝由衷的佩服:“这可不是巧合了,尤利娅!太准了!”
阿丽娜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着光,尤利娅小跑过来,骄傲地扬起了小下巴,一缕乌黑的青丝从裘皮帽檐下滑出来。
她看看程砚之手中那近乎完美的紫貂皮,小嘴忍不住得意地翘起,语气却故意带看点满不在乎的调皮:“哎呀,就那样啦~,小程哥哥,我真的是随便射射啦!谁知道它刚好在那里停了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