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大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前进。
没多久,雪橇队翻过一道矮坡,老格利高里压低嗓门说道:“就在这儿歇口气吧。”
大家会意,立刻伏低身子,转向,悄悄趴伏在雪坡背风面,借着雪坡的掩护,往来时的路窥探。
雪坡下的暮色如浸墨,风吹着雪粉盘旋。
程砚之蜷在尤利娅旁边,她的鹿皮帽檐蹭得他脸颊发痒。
“来了吗?”程砚之轻声问道。
阿丽娜在他另一侧嘘声:“哥哥别动,像雪堆一样趴着。”
程砚之屏住呼吸,脸贴在冰冷雪地上,只觉指尖冻得麻木。
突然,五道白影幽灵般从林边闪出!
那是北极狐,通体银白如月之幻影,蓬松的长尾拖拽在雪上竟无痕迹。它们是冻土带的“雪魅”,比赤狐更精于藏匿。
领头的一只停在埋夹处附近,鼻尖轻耸,嗅着雪兔内脏的残渣——那是老格利高里故意撒的饵。
它绕着圈子踱步,尾巴如探针般扫过雪面,警觉如老兵。
另外四只白狐则在边上观望,鼻子不停地嗅,望风,侦查。一只忽而跃起察看雪坡方向,圆耳竖起如雷达。
酋长看得眼发直:“格利高里,你这套子能骗过它?”
老格利高里喉头滚了滚:“不够香……帕维尔,扔血饵!朝那只大的扔!”
帕维尔点头,从雪橇上捞起一块冻硬的鹿血块,臂力一绷,奋力掷出——
“啪!”
冻血块精准砸在领头狐脚边,滚出几尺。
那狐受惊,叼住血块就想回蹿,爪下却“咔”一声巨响!
钢齿咬合声刺破暮色!
它惨叫翻腾,但左后腿已锁死在夹中!
雪坡上,尤利娅兴奋地低呼一声,抓住程砚之的手臂,指甲差点掐进肉里。
另外四只白狐吓了一跳,纷纷逃跑,结果,慌不择路,有两只再次中招,被捕兽夹夹住,“嗷呜”“嗷呜”直叫。
但另外两只却是跑掉了。
酋长大叔也颇为兴奋,说道:“帕维尔、维克多、托里克,你们三个去收狐狸,夹子也别落下!”
阿丽娜和尤利娅却是早已迫不及待,双双从雪坡跳下,裙角翻飞如蝶,跟了上去。
尤利娅回头喊道:“小程哥哥你快来呀!”
来追我呀。
程砚之看了酋长大叔一眼,见酋长大叔也没反对,于是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六人冲到陷阱点。
尤利娅直接扑向那只挣扎最凶的白狐,解下皮袄兜头罩去!
狐狸在皮袄下疯狂扭动,发出威胁的嘶吼,她却笑得如银铃:“别动啦,小美人儿!”
阿丽娜则对付另一只,纤手稳如磐石,用绳索捆缚狐嘴:“瞧这毛发,一丝杂色都没,能做个好围脖。”
程砚之掏出手电筒,光芒扫过阿丽娜的狐狸:那银白色的皮毛在光下闪如雪晶,长尾蓬松如云,耳尖的黑点也因纯白衬得分外剔透。
“真漂亮!”他赞叹,忍不住伸手想摸,却瞥见狐眼中的惊恐。
维克多拎起受伤那只,它左腿血迹斑斑,龇牙低吼:“咋整?这血污了皮,不值钱了。”
“要皮的就不能开枪!”帕维尔啐一口,蹲下身示范——把麻绳绕成索圈,轻轻套住狐颈。
白狐瞳孔骤缩,狐喉中发出“咯咯”的窒息闷响,四肢乱蹬,挣扎渐弱,终而一动不动。
竟然是直接勒死了。
程砚之:“……”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猎人们的风俗。
靠山吃山,猎人打猎,宰杀猎物天经地义。没什么残忍一说。
就跟国内杀鸡杀猪一般。
帕维尔勒死了一头,看了看程砚之,将套索解下来递给他,开玩笑道:“你也来试试?”
程砚之轻轻摇了摇头,婉拒。主要是这白狐太漂亮了,他有些手软。
帕维尔正要嘲笑,却被两个妹妹狠狠瞪了一眼,当即,收敛了笑容,继续干活儿了。
“这勒狐狸啊,不能太用劲,得用巧劲,因为力量太大会让皮子起皱褶,就卖不出价了。”
部落的猎人干这个都是好手,随后,维克多、托里克也行动了起来,一人挑了一头,很快,这三只通体纯白的雪狐均窒息而亡。
它们安静地躺着,像被月光遗落的精灵。
……
众人终于来到了勒拿河畔,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安营扎寨。
等大家安顿好,正围坐着篝火烤火,吃生肉生鱼片的时候,忽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凛冽的北风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沉重的铅灰色天幕如同被泼洒了浓墨重彩的颜料,忽然间撕裂。
一道道幽幽的绿光,如同女神垂落的裙裾,无声无息地从深邃的夜空中倾泻而下,紧接着,是明艳的粉紫、璀灿的金黄、深邃的幽蓝……
无数瑰丽的光带扭动、跳跃、奔涌,在勒拿河冰封的镜面上投下流动的幻影,将整个雪原笼罩在一片绚烂到令人窒息的穹顶之下。
“萨满之神显圣了!”
酋长大叔乌鲁坎猛地站起身,鹿皮帽檐下的双眼映满了跳跃的光彩,饱经风霜的脸上肃穆而敬畏,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激动!
“看呐!‘天之鸟’在召唤冰河之灵!”
程砚之也十分激动,虽然他是外来者,但此刻也认了出来:“这是极光!”属于南极圈、北极圈,才特有的景致,等闲难得一见。
老猎人格利高里也站了起来,布满皱纹的手在胸前虔诚地画了一个古老的符号,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
“极光如此盛大,冰下的精魄必定活跃!好兆头,这是冰河之神赐福的夜晚!快快快,点起桦皮火把,我们要与精灵对话!”
程砚之头一次见现实中的极光,远比电视里震撼,简直超乎想象。
他仰着头,颈项几乎僵硬,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也无法平息心头的激荡。
大自然的伟力与神性在这一刻完美交融,远比任何影象资料都要惊心动魄。
他看到阿丽娜和尤利娅双胞胎姐妹紧紧依偎在一起,微张着小嘴,粉颊因激动和寒意染上红晕,眼中全是迷醉的星芒。
“老爷子,我们……要做什么‘对话’?”程砚之向老格利高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