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之心念一动,掏出雅库特刀,选了几块略大的碎冰,切割出一些冰制的“盘子”。不用太过精美,大致型状即可。
雅库特刀锋利,加工这些冰块不是太费力。
这些巨大的冰块切割出来的盘子,都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拍摄的工作又移交到了尤利娅的手上,阿丽娜主动过来,承担起刺身料理的工作,她动作麻利,是干活的好手。
在程砚之的示意下,首先处理的是那条最大的哲罗鲑。
本来,这条哲罗鲑若是带回去,能卖不少钱,但程砚之觉得,第一次钓到这种鱼,还是尝尝鲜。
那啥,他之前还没吃过呢。
大医院的医生都跟他说过了,想吃点啥就吃点啥。
……
阿丽娜手腕轻巧地一划一削,薄如蝉翼、泛着淡淡粉红色泽的鱼肉片便轻盈地摊开,然后一片片摆在程砚之拿过来的晶莹“冰盘”上,琥珀色的斑点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油彩。
“哲罗鲑,冷水鱼王,尝尝这个头盘!”程砚之负责“端盘”,将几片最肥美的部位推向酋长和格利高里。
这两位是队伍中的长者,当享头筹。这是程砚之从老家带过来的传统美德。
“谢谢,谢谢。”酋长大叔和老格利高里就不客气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开吃,而是等侯鱼生处理好之后,大家一起动叉子。
接下来,阿丽娜和程砚之处理的是那条修长的梭鳞狗鱼,去皮之后,雪白的鱼肉纹理清淅,紧实细嫩。
阿丽娜下刀极快,“唰唰”几下,鱼肉被切成细长的柳条,整齐码放。
秋白鲑则取其最滑嫩的鱼腩部位,刀锋过处,近乎透明的薄片带着油润的光泽,堆栈如雪。
一条一条鱼被处理,没多久,冰桌上就摆满了生鱼片,盘子不够,有的就直接摆放在桌子上。
反正都是冰块,很干净,还有冰镇的效果。
“蘸点盐最是原味!”程砚之从雪橇上取来装盐的桦皮小囊和几个小碗,将细盐粒撒在小碗里,分散放于桌上各处,方便大家蘸食。
一场原生态的冰河鱼生宴就开始了。
现钓现吃,新鲜美味。
一般来说,越是冷水里生长的鱼儿,越是好吃。
海鲜也是一样,北方的海鲜,自然要比热带地区的海鲜紧实、鲜美。
银鱼、白雪、冰案、猎装、冒着热气的话语……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程砚之也就不管有没有寄生虫了。他和大家一起大快朵颐。
他心道,雅库特人常年吃生肉生鱼,很多时候都没有冻,比如昨晚,直接吃的带着馀温的雪兔子。
也许,是这边气候严寒,寄生虫比较少的缘故呢?
尤利娅拈起一片鱼肉,对着阳光照了照:“象水晶!”
然后“啊呜”一口送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咀嚼,发出满足的喟叹:“好甜!冰冰的!”
程砚之尝了一片,果然,是略带清甜味的,当然,是那种淡淡的味道。
老格利高里则最爱江鳕肉,尤其是腹部最肥厚的那几块,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赞道:“这江鳕的肚子肉,嚼头足,油水厚,最抗冻!”
实际上,就是鱼腩。
程砚之吃了几口,也发现了,这些严寒环境中生长的鱼儿,口感油润,脂肪含量似乎比南方的更高一些。
而在寒冷的雪原上,脂肪其实比蛋白质更珍贵。
所以这边的人很少烤着吃,因为烧烤太浪费油脂,都是吃生肉生鱼,即便吃熟食,也是以炖煮为主。
昨天程砚之烤兔肉,大家就都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程砚之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边的雪兔,脂肪含量也远比国内的普通兔子要高。估计也是生长环境不同的原因造成的。
事实上,其消化系统和代谢机制也不一样。
……
如此丰盛的鱼肉刺身,却没有酱油,没有芥末,连柠檬和姜片都是奢望。
唯一能称得上调味的,是细盐、尤利娅带来的小小一包冻干的野葱碎,以及维克多友情贡献的一小罐凝脂般的乳白色驯鹿油脂。
即便如此,也相当美味了。
蘸一点油脂入口,浓郁醇厚的奶香瞬间包裹了冰凉的鱼肉,暖意顺着咽喉滑下,与鱼生的清甜鲜美碰撞出奇妙的层次感。
若是再撒上一点点冻得酥脆的野葱碎,清冽的葱香又添了一抹明亮的草甸气息。
大家围着冰案,或站或蹲,谈笑风生。
由于出门在外,野外危机重重,所以酋长大叔他们没有带烈酒,若是再来点烈酒佐餐,这鱼生宴就更美味了。
阿丽娜小口吃着秋白鲑薄片,不时偷偷抬眼看程砚之。
尤利娅也是一样,她一口鱼肉,一口冻硬的列巴面包渣,吃得象只屯粮的小松鼠,亦是不时偷瞄程砚之。
其馀人都是过来人,见状自然都知晓这对姐妹的心意,只是笑而不语。
酋长大叔宠溺女儿,也不反对。更何况,程砚之展现的钓鱼天赋,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而且,程砚之有文化,有气质,长得又帅,看起来确实与本地的男子不一样。
酋长大叔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程砚之会在冰原上待多久,若了过个一两年就离开了,那他女儿徒增悲伤。
至于女儿跟着程砚之去中国,酋长大叔觉得……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一时间想太远了?
这种另类的野炊,程砚之还是第一次体验。
尤其是,身旁还有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妹相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疾病不知能否康复,只能对双胞胎传来的秋波视而不见。
阿丽娜和尤利娅这对尤物姐妹,程砚之说不心动是假的,怎奈身体有恙,不好眈误人家。
其他人只以为程砚之脸皮薄。
老格利高里心道,要是换了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一对姐妹花青睐,早就把她们拿下了。小程还是太过正人君子了些。
……
午餐的鱼生鲜味还在舌尖残留,猎队便重新踏上征程。
北风似乎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
程砚之背着猎枪,滑雪的动作比昨日更加流畅自信,仿佛与这片雪原达成了某种默契。他的滑雪本领还在慢慢提升着。
双胞胎姐妹阿丽娜和尤利娅紧随他的身侧,象两朵轻盈的极地之花,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他专注的侧脸。
约莫一个小时后,众人抵达维尔霍扬斯克山脉深处一处巨大的背阴山坡。
这里阳光罕至,寒风掠过覆盖着厚雪的西伯利亚冷杉和枯死的白桦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勒拿河整体从南向北,全长4400多千米,起源于贝加尔湖西面的大山之中,蜿蜒向东北方向流淌,在中段却拐了个弯,折向西北方向,随后呈浅弧形,一路向北,流入北冰洋。
维尔霍扬斯克山脉,又叫上扬斯克山脉,就是在勒拿河拐弯之后的这一段,沿着河畔,在勒拿河及其支流阿尔丹河的右岸呈弧形延伸约1200公里,宽100-250公里。
也就是说,勒拿河的下游这一段,右岸就是这片连绵的山脉。
来到这个山坡,程砚之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只见,林间,那些白桦树干上,生长着大量的如同巨大焦黑肿瘤般的附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