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后,哈士奇放缓了脚步,雪橇驶入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山谷。
这里风小了许多,难得的阳光通过稀疏的云层,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阿丽娜指向山谷深处:“快到了,就在那面背阴坡的银桦林。”
积雪更深,三人只得弃了雪橇,将两头哈士奇系在一棵粗壮的落叶松下,带上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目的地跋涉。
越往里走,空气越阴冷,山坡上一片枯死的银桦树如同巨大的白色骨骼,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看那里!”尤利娅兴奋地指向最高大的一棵枯树主干。
即使在十几米开外,程砚之也已能看到树干上密密麻麻附着的、形态诡异的深紫色菌菇状物!
它们象一块块凝固的淤血,攀附在皲裂的树皮上,不少被晶莹的冰壳包裹着。
“是白桦茸!很多!”程砚之精神一振,快步上前。
阿丽娜一把拉住他,严肃地提醒:“哥哥小心,雪下面可能有空树洞。”
程砚之按捺住激动,先在树下用木棍戳探了好一会儿雪地,确认结实才靠近。
这些“西伯利亚灵芝”长得挺大,一坨一坨,深紫底色中仿佛蕴含着幽光,表面结着细密冰晶,在微弱天光下泛着一种极寒金属的冷调。
密密麻麻的,此次收获颇丰,至少都有十几公斤了。
突然,他目光死死锁定在树干离地约两迈克尔的一个巨大树缝中。
那里,几大簇被厚厚的、几乎透明的冰晶完全包裹的真菌体在幽暗处隐隐浮现!
那冰晶包裹下透出的色泽,是纯粹而深邃的暗紫色,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被瞬间冻结!
“像……像冻住的紫水晶……”程砚之仰头细看这些深紫近乎黑色的“树瘤”,心跳加速。
这与陈老描绘的“永霜灵芝”形态特征高度吻合!
程砚之立刻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拍下的那张至关重要的图,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斗着。
对着图和注释,详细对比!
尤其是那近乎不自然的冰晶包裹感!
“是它,应该是它!至少是西伯利亚灵芝的变种,大概率是陈老方子里说的‘永霜灵芝’!”
短暂的沉寂后,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程砚之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
那树缝间冰晶包裹的暗紫色瑰宝,仿佛是天地对他执着追寻的恩赐。
阿丽娜和尤利娅早已凑到他身旁,两人同时兴奋地看向他,替他高兴。
在情绪的驱使下,程砚之下意识张开双臂,一手揽过双胞胎,并用力将两个轻盈的少女抱离了地面,原地转了起来。
“哈哈!找到了!”欢笑声脱口而出。
然而,这具病体终究不如往日强壮。
阿丽娜的羞涩惊呼和尤利娅咯咯的笑声还在风中回荡,程砚之的双臂已觉力怯,眼前微微发黑,脚步一个趔趄,三人便惊呼着一起摔进了树旁厚厚的积雪里。
“噗”的一声闷响,雪花四溅。
程砚之仰面躺倒,胸腔里气血翻涌,急促地喘息着,嘴角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丽娜和尤利娅一左一右压在他身上,也是滚了一身的雪,惊魂甫定后相视一眼,也忍不住在厚厚的雪窝里放声笑起来。
休息了几分钟,三人就爬了起来。
阿丽娜和尤利娅帮着激动的程砚之收获“山珍”,一颗一颗小心翼翼摘下来,尤其是那几簇形态和颜色迥异“变种”,更是单独用一个袋子装。
当然,并没有涸泽而渔,程砚之留了一些小的在树上,但这种东西生长缓慢,再长这么大就不知要多久了。
他也有想过移植一点回去,不过,“变种”的量还是太少了,而且移植回去,环境变化,说不定还没这边长得好。
只能下次碰到多一点的,再砍个半个木桩回去这样。
这边冬日的白昼确实短暂,回到家,天色就快黑了。
阿丽娜和尤利娅帮程砚之将东西存储进天然大冰柜,和鹿肉、鱼分开放置,中间搁了一点距离,并非全部混乱堆积在一起。
“哥哥,你怎么这么多鱼啊?”尤利娅忍不住问道。
程砚之不由略有几分得意地道:“这几天钓的。”
他又看了阿丽娜一眼,热情邀约道:“今晚留我这里,一起吃生鱼片。”
阿丽娜和尤利娅自然意动。
程砚之就从冰柜里挑出了那条最大的梭鳞狗鱼,然后又拿了两条秋白鲑,两条小体鲟,加起来大概六七斤的样子,应该够吃了。
不够再来取。
三人回到木屋,围着炉子烤火,聊天。
程砚之学雅库特语,也顺便教两个妹子中文。
阿丽娜和尤利娅对程砚之所描述的中国的生活很向往,尤其是,那边各种蔬菜水果能随便吃,还有“烟雨江南”的景色。
五条鱼冻得硬邦邦的,但小木屋温暖,不一会儿就变得硬中带软。
“可以开动了,看我的。”
程砚之从最大最漂亮的梭鳞狗鱼开始,拿出锋利的雅库特刀,先是将鱼皮剥下来。
几天时间的超低温冷冻,不仅冻死了可能存在的寄生虫,也给料理提供了不少便利。
若是刚钓上来那会儿,剥这个鱼皮还颇为困难,而且剥出来,鱼肉可能也撕烂了,卖相不好看。
但是现在,轻轻松松就能皮肉分离。
两面鱼皮依次剥离。
鱼脑袋剁下,留着以后条件合适了做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鱼身子,程砚之将其尾巴朝上,竖在砧板上,用刀从上往下竖着切。
一片一片薄薄的生鱼片切下来,由于太长,自然卷曲,肉质细腻紧实,无腥味。
三人欢声笑语,一边切,一边吃,偶尔蘸点细盐,味道着实鲜美。
说实话,吃生鱼片,比吃生肉片,程砚之更能接受。
之前在国内,曾多次和同事们一起去吃自助餐(部门团建或出差,公司报销),里面几乎都有金枪鱼、三文鱼、鲷鱼等刺身。
刺身在中国古代也是常见的鱼类菜品,早在周朝(周宣王五年,公元前823年)就已有吃刺身(鱼脍)的记载。
由于鱼的内脏也冻得硬邦邦的,所以,全程不见血,也不脏乎乎。
程砚之将鱼的内脏收集起来,等有空了拿来制作鱼饵。
这顿生鱼片,吃得很开心,就是调味料太少,既没有芥末,也没有酱油、醋、柠檬、姜片。
程砚之目送二女回去之后,将小木屋收拾了一下,剁下来的鱼头重新放进了大冰柜里。鱼内脏则找了个地方埋在了厚厚的雪地里。
他插了树枝做了标记,不会找不到。
舒舒服服躺在小床上,程砚之就将“永霜灵芝”的照片发送给了陈老中医。
他正用手机app剪辑着视频呢,电话铃声响了,是陈老的来电。
“是它,就是它!”陈老十分激动,都没寒喧,就直接开门见山,“小程,你找到了多少?”
程砚之就道:“不多,几簇,大概五六斤。鲜货。”
这种东西看着体积大,其实挺轻,若是折干了计算,还要更少一些。
“挺好,挺好的。虽然药不多,但找到了就有希望,证明这些东西还没有绝种。”毕竟,只要有就有希望。
偌大的西伯利亚,难道就那一个地方有?其它地方肯定有的,只是之前没人发现,或者没人关注。
程砚之也深以为然。
“小程啊,你先不要立即吃。等找到了北极冰参再一起配药,效果会更好。”陈老叮嘱。
随后,陈老又告知,他最近对这个方药进行了优化和改进,做成蜜丸可能效果更好,也更方便保存和服用。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但没多久就结束了通话,因为国际漫游挺贵。
程砚之躺在床上,心情十分激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少,还需要更多的。
因为他的病很罕见,很严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逆转的。
几颗“永霜灵芝”就搞定,那不是笑话吗?
没有那么神奇。
据陈老预估,至少要连续吃个一年半载。
而这五六斤鲜货,折干估摸着也就三斤左右,他一天3钱就是5克,一个月就要450克,才三个多月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