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浑浊的空气凝固了。
赵飞脸上狂喜红潮还未褪去，罗千岳独眼中兴奋光芒仍在闪铄，萧翼敲击膝盖的手指也尚未停歇。
陈侯那句带着绝望气音的“买命钱”，如一盆冰水，猝然浇下。
“买…买命钱？”赵飞脸上笑容僵住，茫然地看看陈侯，又看看林慕。
罗千岳眉头拧紧，独眼盯住面无人色的陈侯：“老油子，把话说清楚！什么买命钱？”
陈侯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手指依旧死死抠着大腿，声音干涩发颤：
“诸位…真以为，这仗，是为什么打的？国仇家恨？”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扫过帐内每一张脸，最后落在林慕沉静无波的脸上。
“这场仗，大周…和大魏，在这边境，打了十几年了。”
陈侯声音低哑，带着看透世事的疲惫，“两边上头，都默契得很…这里，是练兵场，也是淘汰场。
死的，都是我们这些…没跟脚、没背景的烂命。”
林慕目光微凝，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这战场就是个巨大的蛊盅，用血肉和绝望来筛选强者。’
“高层…不许先天以上武者，或者那些仙道修士下场，”
陈侯喘了口气，脸上恐惧更甚，“怕…怕控制不住，打成真的大战，过去三年多，大多是大魏攻，我们守…可这次…”
他声音抖得厉害：“这次是我们主动出击，还要潜入敌后截杀…这不合常理！
赏格还提前发得这么足…这、这摆明了是让我们去送死，用命去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能活着回来的…恐怕十不存一！”
帐篷内落针可闻。
赵飞脸上血色彻底褪去，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罗千岳那只独眼里的兴奋之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暴怒和深沉的忌惮，他胸膛起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操！把老子当傻子耍！’
萧翼敲击膝盖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微微垂首，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和骤然收缩的瞳孔。
‘风险与收益评估…生存概率急剧下调…必须重新规划资源分配。’
林慕默默听着，指尖在冰冷的伍长铁牌上摩挲。
‘主动出击，截杀…目标是什么？
为何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提前发放重赏？这背后恐怕不止是练兵那么简单。’
他看向陈侯，这个老兵的敏锐和生存智慧，在他心中又记了一笔。
“那…那这功勋…”赵飞带着哭腔，看向林慕，已然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换！”
林慕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帐内压抑的寂静，“既然是买命钱，就更要换成能增加活命机会的东西。”
他站起身，阴影投在粗糙的帐篷布上：“走，去后勤处！”
……
后勤处排着更长的队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异样躁动。
这里显然也接到了命令，提前准备了不少目录清单，以便更有效的兑换!
不少士兵脸上都带着与赵飞相似、混合着兴奋与不安的神情，紧紧攥着刚刚功勋到手的身份牌。
林慕沉默地排在队伍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刻着“伍”字的冰冷铁牌。
‘刀是关键，制式战刀太钝，难以完全发挥《五鬼断魂刀》的诡谲狠辣。
“销骨”破甲，“焚心”乱气血，都需要更锋利、更坚硬的刃口才能将煞气效果最大化。
寒铁刀虽沉，但正合刀势刚猛之意，能与诡谲身法形成反差，让敌人更难防备。’
他目光扫过清单。
‘身法是短板，弩阵冲锋，乱箭之下，腾挪技巧比凭反应的硬扛更重要。
《移形换影》，标注“擅小范围趋避”，正适合战场混战。
十点功勋虽贵，但若能多避开几次致命攻击，便是值得。
而且……面板优化能力……’
想到《五鬼断魂刀》的优化，林慕心头微热。
‘《移形换影》是否也能融合煞气，甚至……结合《五鬼乱狱经》的那丝诡谲之意？…先拿到基础先说。’
‘丹药是根本，气血丹补充消耗，疗伤散处理外伤。
潜入敌后，补给断绝，必须自带……’
‘功勋没了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就在里面心里初步有了定策后，终于轮到了他。
“姓名，兑换何物？”军需官头也不抬。
“林慕，寒铁刀一柄，《移形换影》身法抄本一份，气血丹三瓶，疗伤散两瓶。”林慕声音平静。
军需官核对簿册，抬眼看了他一下，似对他如此快就决定兑换且数额刚好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转身取物。
当那柄沉甸甸、刀身带着暗哑寒光的战刀入手时，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林慕心中稍定。
随后将《移形换影》抄本和丹药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身份牌上被划空的功勋记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转身离开。
旁边，罗千岳换了一柄沉重的斩马刀和一本《铁臂功》抄本，挥舞两下，带起恶风，似想将心中的憋闷发泄出去。
‘妈的，力气大就是根本！’
萧翼默默清点着新得的精铁匕首和《灵蛇步》图谱，眼神专注。
‘机动性提升，配合匕首，刺杀效率能提高两成。’
赵飞则抱着一套轻甲和《纵云梯》秘籍，脸上忧喜参半。
‘跑…跑得快应该能保命吧？’
陈侯换的东西最杂，几枚烟雾弹，一瓶解毒丸，还有一小包盐巴，尽显老练。
‘都是保命的小玩意儿……但愿用不上。’
回到帐篷，林慕立刻摊开《移形换影》册子。
【检测到宿主深度解析身法《移形换影》，六级专注力触发优化……契合度判定……路径推演中……检测到宿主功法《五煞炼狱真功》、《五鬼乱狱经》……融合演化……】
【优化完成！】
【身法：幽冥鬼影】
一股阴冷、诡谲的意念洪流涌入，原本注重闪转腾挪的身法轨迹，似被注入了幽冥鬼魅之气，变得飘忽不定，与周身稀薄的战场煞气隐隐共鸣。
‘果然可以优化！这诡谲之意，与五鬼断魂刀同源，施展起来更能浑然一体。’
……
出发前夜，月黑风高。
营地边缘一片废弃的石碾场，到处是残破的石块和杂草。
林慕赤脚站在冰冷的石面上，体内《五煞炼狱真功》微微运转，引动周遭那稀薄却无处不在的阴煞之气。
他身影陡然一晃！
原地似留下了一道极淡的残影，本体已如鬼魅滑出，脚步落点刁钻诡异，无声无息，时而如青烟袅袅，时而如鬼火跳跃，在残垣断壁间穿梭，带起的微风拂动草叶，却难以捕捉其确切轨迹。
《幽冥鬼影》刚入门，就已显露出融合煞气与诡谲意念后的非凡潜力。
暗中，一块半倒的石磨后，罗千岳的独眼死死盯着场中那道飘忽的身影，鼻息粗重了一分。
‘这小子…身法怎么变得这么邪门？’
不远处，一截枯木阴影里，萧翼环抱双臂，眼神锐利如鹰，指尖无意识地在臂甲上划动着。
‘移动轨迹无法完全预判…融入环境煞气？这种身法…闻所未闻。’
更远的营帐角落，陈侯缩着脖子，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脸上敬畏与忧虑交织，喃喃低语：“鬼一样…”
林慕身影骤然定住，似从未移动过，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阴冷飘忽气息，证明着方才并非幻觉。
他抬眼，望向大魏疆域那深沉黑暗的方向，目光沉静如深潭，深处却有点点寒芒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