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卓站在宫道。
蔺拾渊从里面出来,淡淡扫他一眼:“展大人下朝了还不走,有事?”
展行卓的目光,刻意的在蔺拾渊额头停留一瞬,他压了压唇角,脸色极为难看。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摆着冷脸走了。
这一走,把蔺拾渊弄得莫明其妙的。
莫明其妙的看着马车走远
他什么意思?
蔺拾渊微微蹙眉,细细回想了刚才展行卓的那一眼。
是作为姚青凌的前夫,特来警告他,然而发现自己没有资格?
……
展行卓乘坐在马车里,阴郁凝结不散。
若不是他知道姚青凌与蔺拾渊私下的勾当,他一定会被他们的表象蒙蔽,跟他人一样以为蔺拾渊在欺辱姚青凌。
可不是的,姚青凌是蔺拾渊步步高升的推手。
他们用这种不清白的手段,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蔺拾渊不想要做世家的女婿,姚青凌也不想让她扶植起来的男人另娶她人。
她那么精明,怎甘心给她人做嫁衣?
展行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宫道巴巴的等着蔺拾渊,最后却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应该说,他已经看穿他们的把戏,他会戳穿他们,叫他们小心着点儿,他不会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他不会那样说的。
他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就不应该给他们防备的时间。
男人紧紧攥住衣袍一角,手指捏得咯吱响。
“二爷,翔园到了。”鸣鹿出声提醒。
展行卓回神,下了马车,信步进入园子。
今日下朝后,他只邀请了信王在此一坐。
此刻,信王已经在包房等着。
房内管乐的声音飘出,信王左拥右抱,有花魁娘子给他斟酒。
“展兄请客吃饭,怎还叫本王等着。”他捏着酒杯笑眯眯的。
展行卓坐下来,看了看那几个女人,手轻轻一挥,那几个女人见状,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
信王玩世不恭,拿着酒杯打量这杯子的出处,漫不经心的扫一眼脸色凝重的展行卓。
“有话就说,本王可没心情看你的苦瓜脸。”
他将酒喝完,杯子放回桌上。
展行卓沉默的给他倒满了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酒水一饮而尽。
那苦涩的脸,写满了他的痛苦。
信王微微蹙眉看他,就这么看他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
信王道:“怎么,看不惯蔺拾渊在朝堂那风光的样子?”
“还是说,看不惯他欺负你的前夫人,惹得姚青凌的清誉被沾污?”信王捏着半满的酒杯,冷然哂笑,“若看不惯,想要保护姚青凌,那便找几个人教训他一顿就是。”
展行卓看他一眼,淡声道:“以蔺拾渊的身手,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信王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却又说:“姚青凌的名声,也没那么重要。她从前找八个媒婆相看男人的事儿,大家都还记着。还有,那小巷子里养着的小白脸在这翔园也进出过几回了。”
“这蔺拾渊调戏她,不过是又多一个男人罢了。话说虱子多了不痒,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说完,信王淡然一笑,象是听了一段风流趣事,喝着小酒回味起来。
展行卓忽而静静地盯着信王:“王爷。”
信王掀起眼皮瞧他:“唔?”
展行卓翻滚了下喉结,开口:“王爷,行卓早前曾经赠送一幅姚青凌的画象给王爷。而今……行卓愿意用米芾的画,将那幅画换回。”
信王来了兴致:“米芾的画千金难求,你竟然用一幅价值连城的画,换姚青凌的画象?”
他摆摆手:“你也是作画高手,自己个儿关起门来,想要画多少就有多少,想什么样的就画什么样的,何必呢?”
展行卓神色严肃,闭口不再言语。
信王收起了散漫笑意,淡淡的看着他:“若本王说,那幅画早就弄丢,叫本王如何还给你?”
他拿起桌角的扇子唰地一下展开,缓缓摇动。
搅动起空气,展行卓忽觉身上一股寒凉之气。
展行卓望着他,起身躬敬行礼:“若那幅画早已不见,说明王爷从不曾在意。那么王爷又如何还记得,有过那么一幅画?”
信王悠悠的,仍是摇着折扇。
另一只手拿起筷子,随意的夹了一片鱼脍,沾了点酱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展行卓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过了片刻,信王说道:“本王记得,那幅画,你是新婚不久之后,送给本王看的。叫本王瞧一瞧,你的新娘子是什么模样。”
其实,展行卓从未真正说过,那幅画送给信王了;只是他也没有说要收回。
那么,就是默认这幅画送给了信王。
达官贵人,送姬妾给笼络权贵享用是常有的事,信王风流是出了名的。
展行卓心里的女人是周芷宁,即便他将自己的新婚妻子送出去,也只不过是随他高兴罢了。
那只是一幅带了些艳色的画,就显得更无所谓了。
此刻当展行卓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额头的冷汗下来,身子却一阵阵的发热。
不禁扪心自问,他有什么资格求姚青凌原谅他,对他另眼相待?
若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将那幅画送出去。
他也不会那样轻视姚青凌,那样伤害她。
展行卓深吸口气:“王爷,实不相瞒,姚青凌找我索要此画。若我不能给她,实在无法跟她交代。”
“哦?原来是姚青凌找你索要。”信王漫不经心的笑着,“这姚青凌,看来是要跟你断的干净,竟然连一幅画都不给你念想。”
展行卓压了压唇角,没说话。
信王合上折扇,放回桌角,又淡淡的瞧着他:“可是,那幅画,本王确实早已弄丢。”
“本王私藏有很多,又经常天南海北闲逛,什么时候不见的,本王也不知道了。或许就跟皇宫大案一样,被哪个奴才偷出去卖了。”
他说得毫不在意,捏着酒杯抿一口。
展行卓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信王连一句“回去找找看”都不说,一口咬定画已弄丢,只是说明了,他不想还那幅画。
他回想起从前种种异象,定定的看着信王,更确信心里所想——信王对姚青凌,别有心思!
他胸口心脏砰砰直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惊讶。
姚青凌拈花惹草,竟然连信王都……
可是,她又不是国色天香,且是生育过,和离了的女子,信王阅女无数,为何会对姚青凌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