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凌看的是云里雾里。
再看其他人的神色。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眼神精彩,面部表情也丰富,就是叫人猜不透发生了什么。
青凌只能确定一点,与蔺拾渊有关。
她有些着急,又不能表现出坐立难安的样子,只能强行按压着看那些人表演。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
有些人喝醉了,身边的小厮丫鬟搀扶着离席。
蔺拾渊便是那喝醉了的人之一。
他大半个身子压在小厮身上,高大的身子,就快将那小厮压趴下了。
忻城侯派了个侍卫去帮着将他扶着上了马车,就走了。
青凌看一眼远去的马车,袖子下的手指攥紧了。
忻城侯夫人走到青凌的身侧,压低了声音说:“叶寺卿想要将他的‘女儿’送进宫,皇后不满,转而要将那女子赐给蔺拾渊,蔺拾渊拒绝了。”
青凌皱了皱眉,她猜对了一半。
“周皇后,她扫了皇上的兴致?”
侯夫人叹了口气,有些话不能明着说。
这对帝后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的。感情是有,可皇上是个多情的性子,皇后多少是伤心了的。
侯夫人道:“这蔺拾渊未曾娶妻,这是撞枪口上了。不过他是皇上的人,他也有眼色,当场拒绝。呵,谁说蔺拾渊是武将出身就不懂察言观色?”
侯夫人说了这么一声,她自家的马车来了,姚青凌送她上马车,默默地看着又一个离去的。
她胸口沉甸甸的,只觉打赢一场仗的喜悦,在这顿宴席后便消失了。
“唔”她捂着唇,胃里翻滚的难受,忙找了个地方吐了一番。
“姚娘子,该不是又怀孕了吧?”斜侧递过来一方帕子。
姚青凌扶着树直起腰身,冷冷看一眼帕子的主人。
“王爷还是不要拿民女开玩笑。不过是吃了点冷食,叫风一吹,身子不适罢了。”
在信王身后,展行卓也朝她走过来。
“怎么吐了?我看看。”展行卓说着便伸手要摸青凌的额头,青凌头一偏,躲了过去。
展行卓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这时才注意到,信王捏着帕子的手,也悬在半空。
他看一眼信王。
信王淡淡笑着,将帕子收回,自嘲道:“本王难得发善心,还被人视作洪水猛兽了。姚娘子,也未免太不给面子。”
姚青凌道:“王爷的东西,每一件都是金贵的,民女岂敢脏污。”
展行卓从怀里掏出帕子,青凌却已捏着自己的丝帕擦拭唇角,胃酸将她的喉咙灼烧得难受,若是能有一杯水润喉就好了。
“夏蝉怎么还不来。”
青凌微微伸长脖子张望,刻意不去看展行卓。
展行卓拧着眉毛看她:“姚青凌,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是你夫君。我关心你,有什么不对?”
青凌清冷的眸子看向男人:“展侍郎,你是喝醉还未醒吗?你我早已和离,说什么笑话。”
展行卓咬了咬后槽牙,正要说什么,夏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姐,咱们家的马车坏了。”
“坏了?”青凌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坏了?”
马车是进宫用的,为此,她提前将马车修整了一番,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坏了的。
青凌沉了口气,定是有看她不顺眼的,在她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想要看她丢脸。
可现在没有马车,她该如何回去?
忻城侯夫人的马车已经走了,再找其他夫人的马车搭乘,怕是没有人愿意。
皇后的人也不在这附近,她借不到马车。
展行卓道:“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
青凌刚才怼了他,此刻自然不愿意做自己没面子的事情。
她宁可走回去。
青凌当没听见,张望着一辆辆出宫门的马车,试图找一找交情说得过去的相熟夫人。
信王握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掌心,也不说话,似乎就这么看闲趣。
他在等姚青凌对他开口。
但对姚青凌来说,信王和展行卓是一样的。
不,惹上信王,比展行卓还麻烦。
他是王爷,欠了他的人情,得被他扒两层皮。
夜深,风越来越大,厚重的乌云将月亮遮挡,本就暗淡不明的夜色一下子似拢了一层厚重黑绸。
“小姐,下雨了。”小蝉摸了下额头,指尖一片湿润。
话音刚落下,就见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了。
夏蝉着急,想要找人先借雨伞用,展行卓不由分说,一把握着姚青凌的手腕,强行将她拖上了马车。
“你才出狱不久,身子都没调养过来,跟我倔强,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不是最惜命吗?”
展行卓抓了一块布巾擦拭姚青凌的脸,不容她拒绝。
雨点敲在车篷上,像钉子凿进来。
他擦得用力,将青凌的脸擦得生疼,似乎在通过这些动作,发泄他的不满。
又象在跟她较劲,她最后还是要依靠他。
青凌看着男人焦灼的脸色,不由又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傍晚。
他将她丢在大雨中,用她的雨伞撑着周芷宁母子进屋子。
那时候他怎么不说,她是女子,不该淋雨?
现在知道担心她,关心她,太晚了。
青凌抬手,将他手里的布巾拿过来,自己擦脸。
一句话也没说。
展行卓看着她:“姚青凌,接受我的好意,对你来说没什么难的。你是我孩子的母亲,即便我们和离,你也无需跟我象个陌生人。”
“对你,我总是有一份额外的感情的。”
青凌抬起眸子,静静地瞧着他:“展行卓,我记得我们成亲后不久,你给我画过一幅画。那一幅画,我想要回来。”
展行卓拧了拧眉毛:“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那幅画?”
“不是好端端的,只是我离开新府时,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带走了,就只有那一幅画怎么也找不到。那上面画着的人是我,我有权力要回来的。”
展行卓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她总是有办法,在他与她拉近距离时,说更绝情的话。
只是一幅画,她也要拿走,一点念想不留。
更何况,那幅画早已不在他手里。
他送给了信王。
展行卓看着姚青凌手中的布巾,想到信王伸在半空的手,手中握着一方要给姚青凌用的帕子。
他心头突然砰砰跳动,叫他又慌又乱。
不可能的,信王怎么会——
他看着姚青凌,她眉眼平淡,没有一点跟他相同的杂念,只有他还困在旧日里。
“展行卓,那画对你没有用。你如今与周芷宁在一起了,若叫她发现了那幅画,你们——”
“她不会看到!”展行卓粗暴地打断青凌的话。
青凌一愣,看他又气又急的脸。
展行卓喉咙滚了滚,扭头看向一边,粗声粗气地道:“那幅画我收藏得很好,她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