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牢房都弥漫出死气沉沉的气氛。
姚青凌什么都没说,她整了点干草,坐下来。
“小姐!”楼月惊呼一声,“怎么脏的草,怎么能坐着呢。”
她抬手解开扣子,想要将衣服脱下给青凌垫着。
青凌腾出一只手按住她:“别。到了这地方,无所谓干净不干净。是先要活下来。”
她转头看了看牢房四周,关着这么多人,牢房墙壁上却还凝着霜。
这还是白天,若是到了晚上,不知道又该是多冷。
楼月眼泪落下来:“奴婢身上肉多,不怕冷。”
她路上听那衙役的话,很担心姚青凌的身子骨,怕她挺不下去。
青凌喉头翻滚了下,笑了笑:“没事,我吃的补品挺多的。”
她进来时观察了下牢房。
那衙役说,牢房每天都在死人,死的最多的,应该只是丫鬟小厮,庶子庶女,妾室通房丫鬟。
贵人们平时就有滋补品养着身子,入了冬,便是日日吃羊汤都够暖身了,更不用说人参阿胶这些补血补气的好物。
他们冷,会从丫鬟小厮,庶子庶女,小妾等这些人的身上剥下衣服,穿在他们的身上。
那坐在地上,面无人色的闵夫人,身上穿着不合她身子的衣服,一看就是从别人的身上扯下来的。
便是她认命等死,也想再多熬一些日子,就象她刚才所说,多感受一下活物的感觉都是好的。
青凌的话音刚落下,角落里就传来叫骂声:“死丫头,把衣服脱下来!”
动作却不是很大。
只见一个略显丰腴的女人,摆动着僵硬的手指,强行在给坐在地上的女人扒下衣服。
那女人死死地抓着领口,“婆母,舒儿冷,求您别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不完整的,牙齿打战,嘴都张不开,又哪来的力气跟女人抗争。
“砰”一声,女人的脑袋磕在墙上,血流了满脸,那丰腴女人还抓着她儿媳的头发,第二次往墙上撞。
不一会儿,那女人就没了动静,手臂软软垂下。
丰腴女人三两下将儿媳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同时朝外面尖声喊:“来人呐,这里死了一个!”
很快就有狱差过来,将死人拖出去。
没有一句责问,也不管女人是怎么死的。
反正这里的人最后都要死。
气氛更死气沉沉了。
没有人去看那丰腴的女人一眼。
她们来得早,这种场面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甚至她们自己,也是这样从别人的身上抢夺御寒之物的。
楼月和夏蝉几个,却吓得围着青凌弓背缩脖,生怕那些女人来扒拉她们的衣服。
楼月忍不住,悄悄地看那个丰腴女人,女人凶悍地瞪了回来:“看什么看,少了一个人,这牢房还能宽敞些,叫人伸一伸骼膊腿儿。要怪就怪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楼月气不过,想要回嘴,夏蝉拉住她,轻轻摇了摇脑袋。
楼月抿紧嘴巴。
忍着吧。
不知道要过多久,蔺郎中能将她们放出去。
刚这样想,突然感觉有人在强行扯她的手臂。
楼月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人瞪着凶狠的眼睛,蛮狠的要脱她的衣服。
“你不是不怕冷吗?衣服脱下来,给我暖暖。”
女人脏污的手,在楼月的衣服上留下数个手印。
这一个动手了,其馀人也扑上来,要将她们的衣服扒光。
楼月吓得大叫,下意识地一脚踹出去,将那女人踹飞。
“唔……”女人捂着肚子闷哼,楼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嘿,她怎么忘记了,她是跟聂芸学了些三脚猫功夫的。
别人或许打不过,但这些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没有了尊贵的身份,她们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不如粗使丫鬟有劲儿。
再一看旁边,夏蝉同样的左一拳右一脚,将人打出去。
青凌抱着孩子在后面,不让任何人碰到她。
楼月边打边对着对面的牢房大声道:“嘿,聂芸,你教的功夫我们派上用场啦!”
打架能让身子暖起来,还不错。
聂芸抱着手臂看她们打架,象个教头验收成果一样,略有欣慰地点头认同。
她浑身煞气,那边的女人们一看她气势,根本不敢惹她。
这边闹得狠了,牢头拎着棍子狠狠警告:“吵什么吵!”
他对着里面,一双厉目一一扫视:“你们谁叫姚青凌?出来!”
青凌抱着孩子走上前:“我是。”
牢头扫她一眼,解开锁链,将姚青凌放出。
他将青凌带到一处房间:“你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大人来审问。”
说完就走了。
姚青凌便在这房里,看着四周打量。
有床,有桌子,还有火盆,不知道是不是给特殊犯人用的。
姚青凌在西南时,去过牢房。不过那时还小,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一面墙的刑具,她看一眼就吓得跑出去了。
当然,刚才进大牢时,她也看到了那一面墙的刑具,还看到了受审的犯人。
只是这样的房间,若不是在牢房,她还以为是在某个驿站的房间内。
简陋却舒适,对百姓来说,这甚至是好房子了。
在她打量时,门开了。
展行卓沉着脸进来。
姚青凌看到他,压了压唇角,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垂下了眼皮,一副无话可说,认命了的模样。
展行卓坐下来,一条手臂搭在桌上,正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脸上划过数个表情,从愤怒,到怒其不争,再到平静。
男人深吸了口气,开口:“若没有和离,你便是国公府的少夫人,户部侍郎的夫人,侯府大案与你何干?这种地方你根本就不用来。”
“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我早就说过,你离开我,根本就过不好日子。你争强好胜,争到什么了?罪犯!你口口声声,最痛恨的罪人!”
展行卓神色复杂,简直是痛心疾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姚青凌仍是垂着眼,嗓音平淡:“你若是来与我说这些,数落我的不识好歹,你可以走了。”
“姚青凌!”展行卓厉声斥责,“到现在你还嘴硬!”
他的斥责声,吓哭了昭儿。
孩子的哭声充斥在房间内,姚青凌顾不上跟他争吵,忙着哄孩子,展行卓的责怪却一刻不停:“姚青凌,你自己落了个罪人身份不说,还要连累孩子。昭儿才几个月大,你竟然要他跟着你在这里一起吃苦?”
“你知不知道,这大牢每天要死多少人?”
“你自己都未必能熬过去,却连累孩子。”
“……”
展行卓一口气又数落了很多句,姚青凌一声都没应他。
展行卓觉得,姚青凌这是认输了,只是她嘴硬要面子,开不了口。
男人看了看她,给她台阶下:“姚青凌,跟我认错,我去官府拿回和离书,你便还是我展侍郎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