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率领一万人出城受降？”
秦泽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老徐啊老徐，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灰袍猛地一愣，满脸错愕地抬起头。
“公子……此话何意？”
“难道……这还不够吗？”
难道公子嫌一万人的筹码太小？还是信不过厉千秋？
秦泽伸出一根手指，在灰袍面前轻轻晃了晃。
“不，不是不够。”
“而是……太浪费了。”
“浪费？”
灰袍彻底糊涂了，完全跟不上秦泽的思路。
秦泽踱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深邃如夜空。
“老徐，我问你。”
“一万名放下武器，需要我们分兵看管，甚至还要分出粮草供养的降兵……”
秦泽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敲在灰袍的心上。
“和一万名身处敌军腹心，能够随时听从我们号令，在最关键的时刻，对敌人倒戈一击的‘自己人’……”
“你觉得，哪一个的价值更大？”
轰！
秦泽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灰袍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张开，眼中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让厉千秋率部出城投降，固然能削弱敌军，造成混乱。
但这混乱，是可控的！
楚歌可以很快反应过来，收拢部队，关闭城门，重新稳住防线！
而他们得到的一万降兵，在攻城战中，根本派不上用场，反而成了累赘！
可若是……
若是让厉千秋和他那一万心腹继续潜伏在城中！
等到明日总攻发起，城外炮声震天，杀声四起，城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城墙上时……
厉千秋这一万人，突然从他们背后举起屠刀！
斩杀守城将领！
抢夺城门控制权！
在叛军的阵线中央，遍地开花！
那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不是混乱，那是彻底的崩溃！
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一把从内部，精准刺入敌人心脏的致命尖刀！
想通此节，灰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位神情淡然的年轻公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
这位公子的心思，简直深沉如海！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站在云端之上，俯瞰着整个棋局！
自己以为的绝妙好计，在他的眼中，却只是最粗浅、最浪费的选择！
“属下……愚钝！”
良久，灰袍深深地垂下了头，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服。
秦泽满意地点了点头，弯下腰，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无妨，你能策反厉千秋，拿到布防图，已是天大的功劳。”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他拍了拍灰袍的肩膀，转身走回石桌旁，重新拿起那张布防图。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凝重，而是化作了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掌控一切的锐利与兴奋！
“回去告诉厉千秋。”
秦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的条件，我允了。”
“他和他那一万兄弟的命，我保了。”
“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他不可轻举妄动。”
“我要让他和手下的一万大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秦泽对着灰袍说道。
虽然不知秦泽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对于秦泽的决定，灰袍也不敢质疑，只能恭敬的点头应下。
就在灰袍恭敬应下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衣袂破风声，自身后不远处的树影中响起。
那声音极轻，若非院中两人皆是耳目过人之辈，恐怕只会当做是夜风拂过枝叶。
灰袍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便要转身戒备。
然而秦泽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道比夜色更深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走出，仿佛与阴影融为了一体。
来人同样一身不起眼的布衣，面容普通至极，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可他身上那股沉凝如山，又锋锐如刀的气息，却让同为顶尖武者的灰袍心中凛然。
来人正是血莲教长老会的大长老，如今已彻底归顺秦泽的——叶秋痕！
看到叶秋痕的身影，秦泽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亮光！
那光芒，比刚才听到厉千秋倒戈时，要璀璨得多！
如果说，策反厉千秋是秦泽攻城的第一套方案。
那么叶秋痕所执行的，便是第二套，也是更核心，更致命的方案！
重要到，即便灰袍的任务失败了，厉千秋临阵反悔，只要叶秋痕这边成了，秦泽依旧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陇西城！
想到这里，秦泽的目光灼灼，再也无法从叶秋痕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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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没让对方行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叶长老，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听到秦泽的询问，叶秋痕深邃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灰袍，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而后，他才向着秦泽，同样干净利落地单膝跪下，动作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回公子的话。”
叶秋痕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是一块被岁月打磨过的磐石。
“都按照公子您的要求，办妥了。”
“那封信，属下亲手交到了楚胜天的手中。”
此言一出，秦泽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酣畅淋漓的弧度。
他猛地一拍手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
一个“好”字，蕴含着万千算计落地的快意！
秦泽负手而立，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陇西城内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楚胜天此人，本就心胸狭隘，多疑善妒。”
“自从得知他那个好父亲楚歌，为了夺权，不惜血腥清洗了整个血莲教，将昔日的叔伯兄弟屠戮殆尽后，他便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夜不能寐！”
秦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将楚胜天的性格剖析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楚歌唯一的儿子……”
“让他知道，楚歌在外面，还养着一个私生子。”
“一个比他更聪慧，更得人心，也更像年轻时楚歌的私生子……”
秦泽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
“我不相信，他还能睡得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