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西头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宿都没歇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黑烟还死皮赖脸地挂在天上,空气里一股子焦糊味儿,混着湿气,吸一口直呛嗓子。街上比往常冷清多了,不少铺面都没开张,行人也都缩着脖子快走,眼神躲躲闪闪。
鬼子这回真急眼了。满大街都是横冲直撞的摩托队,卡车拉着刺耳的喇叭呼啸而过,一队队鬼子兵和黑狗子挨家挨户砸门盘查,看着不顺眼就直接捆走。整个天津卫象是被捂在了蒸笼里,憋得人心慌。
码头和西站连着被端,损失海了去了,更丢的是脸面。听说驻屯军司令官气得把办公室砸了,吼着要把天津翻个底朝天,抓不着人就让下属全都切腹
背人地方,老百姓偷摸嘀咕。 “好家伙,西站那边烧得通天亮,半边天都映红了!” “听说是军火库炸了?动静忒吓人!” “啥军火库,是粮食被服库!小鬼子这回亏到姥姥家了!” “该!让他们抢!就是…可别再拿咱们撒气…”
话里透着点解气,但更多的是怕。鬼子丢了这么大脸,肯定得疯狗一样乱咬。
某个不起眼的小旅店房间里,窗户帘子拉得死死的。几个脸色凝重的汉子压着嗓子说话。 “弄明白了?不是咱们的人动的手?” “绝对不是。手法太干净了,一点尾巴没留,咱们没这号能人。” “那是哪路神仙?这手笔…太狠了。” “管他是谁,鬼子这回想不疯都难。传话下去,所有点儿都静默,没大事别动。先躲过这阵邪风。”
伪政府大楼里,又是另一幅光景。几个穿长衫马褂的官员凑一堆,个个脑门冒汗。 “太君发大火了…这…这可咋整?” “赶紧的,多派人在街上盯着,看见生面孔立马报!” “还有,让各家报馆都动起来,多写皇军怎么英勇救火、维持秩序,冲冲晦气…” “唉,这差事越发难当了…”
乱哄哄中,一辆黑轿车悄没声开进了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车门一开,下来的正是宫本武藏。他穿着一身鬼子的传统武士服,腰挂武士长刀,眼神阴得能滴出水,比天津的天还沉。
他压根没搭理那些忙救火抓人的小军官,直接进了情报课。墙上已经挂起了码头和西站货场的详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炸点和可能进来的路。
几个情报官正吵得满头大汗。 “肯定是专业爆破手干的!平常人根本没这手艺!” “可现场一点炸药渣子都没找见!” “那么多东西,咋能一晚上就没影?难道真有鬼?”
宫本武藏冷眼扫过地图,手指头点了点西站仓库那被掰弯的通风窗铁条。 “不是鬼。”他声不高,却让所有吵吵立马停了,“是‘恶鬼’。他来了。”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头划过从北平到天津的线。 “北平军营,精准下毒。天津港口,摸进去炸船。西站货场,搬空仓库,放火。”他语气没半点起伏,却带着股叫人心里发毛的凉气,“手法一回比一回溜,一回比一回狂。他在叫板,也在…道别。”
“道别?”一个年轻情报官没忍住问。
“他要离了天津了。”宫本武藏转过身,眼光像能穿墙,望向外头,“闹这么大,一是为东西,二,就是为了引咱们注意,遮他真正的去向。”
“他能奔哪儿?”另一个军官问。
宫本武藏默了片刻,脑子里过筛子似的滤着所有线:李平安的根底、做派、下手的目标… “东北。”他慢慢吐出俩字,“只有那旮旯,才有值得他这号人,冒死走一遭的目标。”
他猛地一挥手:“立马查所有出关的火车、汽车、甚至小道!重点是能弄到炸药和有特殊手艺的人!他肯定扮得溜光水滑,但不可能丁点痕迹不留!”
“哈依!”
司令部里又忙成一片,但这回,有了个明白方向。
而这会儿的李平安,早换了身行头,扮成个跑关东的药贩子,混在闹哄哄的人堆里,买着了张快开奉天的火车票。他坐在候车室旮旯的长椅上,低着头,象在打盹,耳朵却支棱着听广播里加强安检的通知和四周旅客的抱怨。
他知道宫本武藏八成到了天津,也准能猜着他的打算。
可他不在乎。
火车要进站的汽笛嗷嗷长鸣,声儿沉得很,象是另一出大戏开场的锣。
李平安抬抬头,压压帽檐,拎起脚边那个不起眼的藤箱,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关外风雪大,正好,拿鬼子的血暖暖身子。
他这一步迈出去,身后天津乱成一锅粥,前头东北,一场更大的风雪,正在那儿等着呢。
火车况且况且地开着,车厢里挤满了人,各种气味混在一块儿,不太好闻。李平安缩在靠窗的座位,闭目养神。等车过了山海关,周围人渐渐少了,他瞅准车厢连接处没人的空当,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还是那么安生。他没急着歇息,而是走到灵泉边空地上,摆开了架势。
八极拳的刚猛,太极拳的圆融,逍遥步的轻灵,一招一式,他练得极其认真。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肌肉绷紧又放松,气息绵长有力。
他知道,宫本武藏不是寻常角色。那老鬼子穿着武士服来,就是摆明了要以武道了断的心思。上次北平交手,仗着偷袭和药劲,还被打伤。真要正面死斗,胜负难料。
“老鬼子,你想用刀说话,老子就陪你练练。”他低声自语,眼中精光一闪,一记顶心肘狠狠击出,带着破风声。
练完功,浑身热气腾腾。他掬起灵泉水喝了几口,又擦洗一番,这才觉得筋骨活络,精神头十足。
回到车厢,他依旧那副蔫儿样,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股磨利的锋芒。
火车向着东北腹地,一路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