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塘沽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海风呜嗷喊叫地刮过空旷的码头,吹得破篷布哗啦啦响,带来一股子呛人的煤灰味、铁锈味和海水的腥气。几盏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来扫去,光柱子晃过堆积如山的货箱和黑黢黢的吊机铁臂,更显得四下里鬼气森森。
李平安缩在一群等活儿的苦力堆里,裹紧那件破棉袄,脑袋耷拉着,跟旁人一样冻得直哆嗦,一副睡不醒的蔫儿样。他顺顺当当混进了三号码头运煤驳船的装卸队,工头叼着烟卷,唾沫星子横飞地发着脏兮兮的号牌。
“都精神点!手脚麻利点!谁他妈磨蹭,工钱没有,还得挨踹!”工头扯着嗓子骂。
苦力们缩着脖子,没人吱声。
李平安低着头,心里冷笑。踹我?怕你脚脖子折了。
扛煤包的活儿又脏又累,黑煤粉子噗噗往下掉,很快把人弄得只剩眼白和牙是白的。李平安混在人堆里,老老实实扛活,力气使得不多不少,象个老手。可他那双眼睛,却毒得很,每次弯腰、每次擦汗的工夫,眼风早就把四周刮了个遍。
码头咋布的局、货堆咋分的类、鬼子巡逻队啥时候过来、探照灯往哪儿晃、岗哨在哪儿蹲着…所有这些零碎,像潮水似的涌进他脑子,飞快拼出一张活地图。
驳船卸货的空当,工头摆摆手让大伙儿歇口气。李平安靠着一个大木箱坐下,眯着眼假装打盹,其实耳朵支棱得比天线还直。
旁边四号码头,灯亮得多,守得也严实,穿黄皮的鬼子兵端着剌刀,来回溜达。几艘大货轮稳稳停着,船上苦着厚苫布,看不出装的啥,但那阵仗,明摆着有干货。
“喂!新来的!别挺尸!干活了!”工头的破锣嗓子又喊起来。
李平安应了一声,起身继续扛包,心里却有了谱。那几条船,必须上去踅摸踅摸。
干了不到俩钟头,煤块还没卸完一半,李平安瞅准个空子,工头正歪着头点烟卷的工夫,他身子往货堆阴影里一缩,脚底抹油——溜了。谁也没留意少了个闷头干活的苦力。
天还黑得浓,离天亮早着呢。他象道影子,悄没声地绕到四号码头外圈的货堆后面。这里箱子摞箱子,正好藏人。
一个鬼子兵叼着烟,哼着歪调,晃悠着朝他这边走来,看样子是来找地方放水。
李平安眼神一凛,心念微动,人唰一下就没影了。
那鬼子兵走到货堆后头,解开裤带,嘴里还哼唧着,压根没觉出刚才这儿还有个大活人。
空间里,李平安喘了口气。这招真是保命神技。他耐心等着,感觉那鬼子兵系好裤子走远了,才又闪身出来。前后不到两分钟,神不知鬼不觉。
他就这么借着货堆、吊机的阴影当掩护,泥鳅似的躲着巡逻队和探照灯,一点点往那几条大货轮蹭。遇到实在绕不开的空当,就直接躲进空间歇会儿,简直bug一样。
没多大功夫,他就摸到了最大那艘“扶桑丸”底下。船帮搭着跳板,底下俩鬼子兵站岗。
李平安屏住气,绕到船尾巴黑影里。这儿没跳板,船梆子又高又滑,还挂着些贝壳啥的。他吸了口气,内力往手脚上一运,跟个大壁虎似的,悄无声息就爬上了高高的船舷,一翻身滚进甲板黑影里。
甲板上也有巡逻的,但比码头稀松点。他猫着腰,快走几步溜到个舱门边上。门锁着。他手指头运上劲,轻轻一拧,锁舌头“咔吧”一声细响,断了。
推门进去,一股子桐油、药材加灰尘的味儿冲鼻子。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他撬开一个小的,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参须子,品相极好,一看就是老山参,药味扑鼻。
“长白山的宝贝…”李平安眼神冷了。这都是抢来的。
他没客气,手按箱子上,心念一动,一整箱人参瞬间消失,进了灵泉空间。接着第二个箱子,鹿茸、灵芝…第三个箱子,各种皮子…
他象掉进米缸的老鼠,走过哪儿,哪儿就空一片,没多会儿就清空了小半个货舱。这些好东西,留给鬼子纯属糟塌,不如自己收了,将来总有用处。
又钻进隔壁货舱。这儿堆的更多是木箱和板条箱。撬开一个,金光晃眼!是码得齐刷刷的金锭子!还有些箱子里是瓷器、青铜器、古书画卷,明显都是从各地搜刮的宝贝!
李平安呼吸有点急。这都是老祖宗的家底!他手下更快,一片金光闪铄,一箱箱金子,一捆捆字画,一件件瓷器,流水似的进了他的空间。灵泉空间那个角落,眼瞅着堆起座小金山和文物堆。
搬空了两个货舱,他琢磨着时候不早了。从空间里掏出几个油纸包好的定时炸弹,这都是他自个儿攒的,劲儿不算太大,但贵在量多,定时准。
他小心翼翼把炸弹塞在货舱的承重柱子、通风管子这些关键地方,定时设好——就在今晚,船开出去不久之后。
弄完这些,他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溜出货舱,躲开巡逻,出溜下船帮,融进码头沉重的黑影里。
这会儿,天边刚有点蒙蒙灰,码头还没啥人声。他象个刚下夜班的苦力,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混在最早一批进码头的人流里,顺顺当当出了这个马上要炸锅的港口。
走出大门时,他回头瞅了一眼那艘“扶桑丸”,它还安安稳稳停在那儿,对快要到来的热闹一无所知。
李平安压压帽檐,转身扎进天津卫清早开始涌动的人堆里,象个没事人。
只有他知道,鬼子这回丢的,可不止是点脸面了。他心里有点堵,不是为了自己,是为那些被抢走的山河家底,如今,总算讨回来一丁点。
接下来,就该琢磨下一步了。他摸了摸怀里那块硬邦邦的号牌,嘴角扯出个冷笑。这天津卫,来都来了,总得给鬼子留点更带劲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