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洪承畴接到了详细报告。报告上的内容让洪承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一些:船只和人员的损失都不算多。但他的心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因为尽管彻底损失的只有三条福船,但还有十条船不同程度受损,需要修理,短时间内无法执行封锁任务。
虽然这个时候的清军水师依然很弱,但就以现在登州附近明军可用战船的数量,若是清军大队杀来,显然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而天津水师此刻正忙于为辽西明军运输粮草,无暇分兵给登莱。
“不行,没有时间拖下去了,如果建虏突然到来,事情就难办了。”洪承畴厉声下令,“全力攻城!”
然而,进攻这样一座地势险要、设防坚固的军事要塞绝非易事。明军虽然凭借着人数和火力的绝对优势轻松横扫了备倭城外围的叛军据点——如普静寺、关帝庙等处,消灭了数十名叛军,但接下来面对备倭城本体,却是寸步难行。由于备倭城本身不大,加之只有一面和陆地接壤,因此明军无法进行多路围攻,只能在一个狭小的正面上部署部队,而叛军却可以从容地将几乎所有兵力调到城南防守,这大大抵消了明军的人数优势。
战鼓擂响,明军的进攻开始了。
洪承畴将火炮集中于迎仙桥一带,用一百五十门大炮对着备倭城南墙及城门楼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猛烈轰击。一时间,硝烟弥漫,碎石横飞,城头雉堞多处被毁,木制的城楼也燃起了大火。
炮火稍歇,硝烟尚未散尽,白广恩麾下的步兵便推着战车和云梯发动了冲锋,向城墙涌去。然而,当明军前进到距离城墙只有二十步距离上的时候,城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海螺响,随即从墙后涌出大队叛军,无数的箭矢、铅弹和火把从城上倾泻而下,更有来自城内多个制高点上的重炮轰击。明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在狭窄的正面上,人员过于密集,成了城头守军的活靶子。
第一波攻势在付出约二百人伤亡后,被迫退却。
第二波进攻很快到来。这一次,明军以配备了佛郎机的战车为前锋,成功屏蔽住了来自城头的箭矢和枪弹,并用自身的火力压制住了城上的守军,将扛着云梯的步兵护送到城下——尽管部分战车被叛军的重炮摧毁,但重炮本身较慢的射速不足以挡住明军大队的攻势。
然而,备倭城南门外地势亦有起伏,云梯难以稳定架设,即便侥幸架上,守军只需用叉竿奋力向外推,或点燃火油浇下,攀登的明军士兵便连人带梯从城上摔了下来,非死即伤。
刘泽清、杨御蕃、杨国柱等部也轮番上阵,战况异常激烈。整整一个下午,明军发动了五六次轮番进攻,却始终无法在城头站稳脚跟。
城内的叛军似乎也杀红了眼——能在这个时候随着刘成宗继续坚守这个弹丸之地的,自然基本都是刘成宗的死党,他们深知一旦城破,自己绝无生理,因此抵抗得格外顽强。
洪承畴见备倭城坚固,急切未能攻克,便下令鸣金收兵。
刘成宗在蓬莱阁上,从千里镜里看到明军暂时退了下去,这才缓缓地出了口气。随即,他便转身将目光投到了北边海上。
“大清兵……大清兵什么时候能来呀?”
好的,这是接下来的内容:
正当刘成宗在蓬莱阁上望眼欲穿,期盼着海上出现“大清援兵”的帆影时,他派出的信使王麻子一行人,其实早就已经抵达了辽东。
然而,事情远非刘成宗所想的那般顺利。
王麻子等五人历尽艰辛渡过海峡,刚在旅顺口登陆,便被巡逻的清军当作明军细作抓了起来,关进大牢,严刑拷问。任凭王麻子如何解释身负刘成宗密信、欲投奔大清,清军只认他们是“南边来的奸细”,几乎要被处决。
也是他命不该绝,恰逢续顺公沉志祥路过旅顺,听闻此事,心中一动,便亲自提审了王麻子。
沉志祥仔细查验了王麻子携带的、盖有刘成宗那个自制的“都元帅”印的信件,又详细盘问了登州目前的战况以及刘成宗的处境。
尽管王麻子出发的时候,官军大队根本没有抵达登莱,但他还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声泪俱下地将“洪承畴大军围城、登州危在旦夕”的情形诉说了一遍,并再三恳求沉志祥速速发兵救援,否则登州“义军”必将全军复没。
沉志祥听罢,沉吟良久。他明白若真能控制登州这一沿海要地,对清朝对明战事无疑极为有利。然而,发兵跨海远征,事关重大,绝非他一个降将所能决断。
“王兄弟,你的心情本公理解。”沉志祥安抚道,“只是跨海用兵,非比寻常,需战船、水师、粮秣,更需皇上圣裁。本公这就修书一封,将此事火速奏报盛京,请皇上定夺。你等且先安心在此将养些时日。”
王麻子虽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叩谢沉志祥大恩,等待盛京的消息。
沉志祥的奏报迅速送到了盛京皇宫。皇太极览奏后,立刻召集诸王贝勒及范文程等一班心腹汉臣入宫议事。
议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殿内争论颇为激烈。
以阿济格、多铎为首的一些满洲亲贵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刘成宗占据登州要地,若发兵救援,不仅能收获一支熟悉当地情况的汉军,更能在大明腹地打入一颗钉子,价值巨大。他们主张应立即抽调水师,载运精兵,渡海驰援。
但范文程等汉臣以及睿亲王多尔衮等人则持谨慎态度。他们认为,清军目前虽有水师,但规模有限,且缺乏大规模渡海作战的经验。八旗劲旅虽善于骑射野战,却多数不习水战,甚至不耐海上风浪,仓促跨海,若遇明军水师拦截或海上风暴,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洪承畴毕竟是明国名将,麾下兵精粮足,即便清军抵达,能否在其重围中救出刘成宗,也一个是未知数。若援军有失,不仅损兵折将,更有损国威。
“众卿之言,皆有道理在,却也有不足之处。”皇太极开口道,“朕倒是有一计,或为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