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奎见刘成宗执意要战,心中叫苦不迭,又劝谏道:“大哥,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我们既然要和这支官军交手,也应该先弄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吧。”
刘成宗略一思索,点头道:“你这话言之有理。”说着,他便向斥候吩咐道:“再去打探!务必要摸清楚这支官军的详细情况——他们有多少人,带了什么装备,目前到了哪里!”
不久,新的探报接连传回:
“报——业已查实,官兵不过三百骑,现距掖水南岸尚有四五里。”
“报——官兵均是骑兵,没有大炮,也没有步卒。”
“报——未见后续人马。”
“仅有三百骑兵?没有大炮?”刘成宗紧绷了神经彻底松弛下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区区三百骑,也敢来捋虎须?定是洪承畴的先遣哨骑,前来探我虚实!若能将其一口吃掉,必能大挫官军锐气!”
很快,刘成宗便点起骑兵二千人,准备前往迎击。
不过,对于自己手下这二千“骑兵”的成色,刘成宗还是心知肚明的:这些所谓的“骑兵”,原本大部分都是水师或者步卒,根本没受过什么正经的训练,只能说“会骑马”,但基本做不到在马上射箭、开枪或者挥刀,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会骑马的步兵。至于这些马匹,大都是从民间搜集来的,身材矮小,若是平常,刘成宗会觉得这些马当驮马都不够资格,更别说充当骑兵战马了。
可以说,如果和正规骑兵硬碰硬的话,他这些乌合之众只会死得很惨。纵使能够凭借人数优势取胜,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惨痛的。刘成宗虽然骄狂,但他也不愿意做这种亏本买卖。
“硬拼是下策……”刘成宗眯着眼,目光望向掖水方向,“传令,埋伏于掖水北岸芦苇丛后面,待官军渡河过半之时,听我号令,一齐杀出,给他们来个‘半渡而击’!”
说完,刘成宗转向赵奎:“老弟,你们继续攻打莱州城,炮声不能停下!”
掖水南岸。
黄色俊率领着三百名骑兵和四百五十匹马在离岸一箭之地停下——这些骑兵只穿着棉甲,而另外一百五十匹马正是驮运铁甲的。
“下马!”黄色俊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众军纷纷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取下身上的鸟铳,四散开来警戒,枪口警剔地指向四面八方——特别是河对岸。
空气中传来接二连三的炮火声,显然是从莱州方向传来的。
黄色俊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河对岸,只见河水不深,流速平缓,又见对岸除了大片芦苇之外并无他物,心中诧异:“此处距离莱州不远,贼人为何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黄守备,要不要过河?”一名队长问道。
“贸然过河,只恐对岸有埋伏。”黄色俊眉头微皱,“传令,上马,沿着河岸往东走。”
明军骑兵们迅速上马,向东行进。
芦苇丛里的刘成宗见明军没有过河,反而继续往东去了,心中是又气又怕——怕的是这支明军万一真的去抄他的后路了呢?
在刘成宗看来,这三百人抄了自己后路这件事本身倒是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明军人数只有三百人,根本堵不住他的万馀名士兵;但如果让“后路被断”的消息传到莱州前线的军中,那么对于他这支靠胁迫拼凑起来,并靠劫掠维持士气的军队的士气,其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于是,刘成宗只好硬着头皮下令:“留下二百人继续监视,其他人上马!给我追!”
然而,尽管叛军的出发时间只比河对岸的明军晚了一点点,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原来,叛军的马匹大半都是从民间征调来的,绝大部分都根本不符合明军马匹的征召标准,加之民间马匹普遍饲养不良,生得瘦弱,如何追得上明军那些刚刚在田地里养过膘——在开春之后,洪承畴下令军队“暂时”接管了河北的部分无主田地,并将马匹放到田地中饲养——的战马?
没过多久,叛军就连明军骑兵奔驰时扬起的烟尘都看不见了。
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烟尘,刘成宗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麾下这些拼凑起来的“骑兵”,连追都追不上人家,真要是正面交锋,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洪承畴这老狐狸,派来的哨骑都如此狡猾!”刘成宗恨恨地啐了一口。
“大哥,现在怎么办?”身旁一名头目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成宗阴沉着脸,看了看莱州城方向,又望了望掖水对岸:“传令,停止追击。全军撤回莱州城外大营,加强戒备,多派斥候,往南、往西两个方向仔细探查,务必弄清洪承畴主力的真实动向!”
“那……莱州城还打不打了?”
刘成宗烦躁地摆摆手:“围困为主,佯攻为辅,节省弹药和兵力!先把官军的主力动向摸清楚再说!对了,再派一千兵马,守住咱们的后路!”
刘成宗分拨已定,正准备收兵回营,却见地平线对面,渐渐浮现出一条闪着亮光的“线”。
原来,黄色俊的后卫队长——归降的郭名望早已经注意到了北岸有一队人马在试图追击他们,并报告给了黄色俊。
然而,郭名望错误地估计了叛军的兵力,只称叛军有“三四百人”。
黄色俊听了这一报告,立刻心生一计。他先是下令加速前进,在将叛军远远甩开后,便下令众军士披上铁甲,然后找了个水浅的地方渡河,随即调转马头,向叛军方向杀来。
比及两军都出现在对方的视野范围之内,刘成宗和黄色俊都大吃了一惊,刘成宗反应迅速,立刻命令一半士兵下马迎敌,另一半则向左翼迂回,试图包抄这股明军。
黄色俊完全没有料到叛军居然有这么多人,刚刚“假报军情”的郭名望更是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但此时已经没有转寰的馀地了。黄色俊举目向对面一望,只见叛军阵中拥着一面“刘”字认旗,便喝道:“众位弟兄听着,随我跟进,目标就是那面旗!”
令旗挥动,明军骑兵们迅速在黄色俊的率领下催马疾进。
一心将功补过的郭名望冲到了最前面,在奔驰的马背上举起鲁密铳,对准了举认旗的那名叛军。
“砰”
铅弹稍稍偏离了一点——没有打中那名叛军的头部,只是打中了他的肩膀。但这一击还是让那名叛军吃痛,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那面认旗也随之倒地。
叛军手中的鸟铳也开火了,但由于距离太远,这些射击要么没打中,要么即使打中了也没能穿透两层铠甲的防御,只有寥寥数人落马。
至于再装填,已经来不及了。
明军骑兵的箭雨已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