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军械的制造工作,在洪承畴的亲自督促和充足银两的支持下,终于陆续完成了。望着校场上堆积如山的崭新兵甲,洪承畴心中稍感安定。
除了刀矛枪炮这些常规装备外,他最关心的,是两样东西:甲胄,以及他构思的一种新式火器。
首先是对甲胄的检验。
除了那些折射着寒光的明甲外,洪承畴更关注的是他亲自“设计”的新型棉甲——此甲是他依照十九世纪朝鲜棉甲的式样设计的,据称这种棉甲足以防御米涅弹。
具体来说,这种棉甲以十三层厚实的棉布反复捶压制成,各层之间又加之了麻、纸等材料,既轻便又具备相当的防护力。
“开始测试吧。”洪承畴对洪盛吩咐道。
三十步外的十几个人型靶上已经披挂好了棉甲,弓箭手们引弓搭箭以待。
“放!”
令旗挥动。
箭矢离弦,疾速飞向人型靶。
“咚”
“咚”
“咚”
箭镞深深嵌入棉甲前胸,但并未穿透。
洪盛上前查看,箭头只击穿了一半的棉布层,随即便被牢牢卡住。
“三十步,大弰弓配眉针箭,未能穿透!”洪盛高声禀报道。
洪承畴面色平静: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测试距离拉大到六十步。
这次换上了十几名鸟铳手,每人手持一支鲁密铳。
“放!”
令旗再次挥动。
火绳点燃火药,药池中爆发出一团团白烟,铅子随之呼啸而出。
“砰”“砰”“砰”
只见棉甲胸前被轰出一个凹坑,表层布料破损——但铅子同样未能穿透更深层的布料。
“六十步,鲁密铳用三钱铅子直射,未能穿透!”
洪承畴点点头:“取一副棉甲来,我试着穿一下。”
棉甲很快被取来,洪承畴穿在身上,只觉得颇为轻便。他又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感觉到任何不便。
“这甲有多重?”洪承畴问道,“倒还挺轻巧的。”
“回督师的话,此甲重十斤。”一名工匠躬身答道。
“那明甲呢?”
“全重四十五斤。”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洪承畴心想,“难怪明朝晚期北方步兵都只配棉甲而不是和明朝前中期一样穿铁甲。毕竟王朝末年马政崩溃,步兵缺少足够的驮畜来运输重甲,所以必然要让步兵甲胄轻型化。”
“好!”洪承畴鼓掌,“让制甲工匠们每人各领五两银子。”
另一件让他费了些心思——确切来说,费的心思远没有棉甲那么多——是一种骑兵手枪。
这种手枪是他以自己那两支短鸟铳为蓝本设计的,取消了明火绳,改为在枪机内暗藏了火折子。这样,无论天气如何,用户都可以实现抬手即放。
“督师,这鸟铳已经造了五百支,试用效果良好,唯一的问题在于必须经常检查火折子,以免出现意外。”
“这算什么问题,检查就检查嘛。”洪承畴说道,“这些手枪就配备给骑兵什长以及以上军官用。”
就在这时,张天琳急匆匆赶来,语气沉重地报告:“督师,骑射训练场上出了点意外……有人被队友的流矢伤到了。”
洪承畴并未太过意外,练兵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伤得重吗?是何情况?”他一边端详着手枪的枪管,一边问道。
“人无大碍,箭矢只是擦破了皮肉。只是……这情况有些特别。”张天琳顿了顿,详细禀报道,“按照操典,骑兵各队冲锋时,分为左右两什,并行驰射,以交叉箭矢复盖敌阵。可并非所有骑兵都善用左手开弓,而左什的士卒需以左手挽弓向右射击,准头力道大减,动作也变形得厉害。今日便是有一名左什的新兵,紧张之下箭离弦后失控,非但未射向前方靶标,反而斜斜地插进了右侧队友的马鞍前桥,险些酿成大祸。”
洪承畴闻言,心中一动。
“竟有此事……”洪承畴陷入了沉思。他原本以为训练事故无非是马失前蹄或流矢偏差,却万万没想到根子出在了“左右手”这个看似细微实则关键的问题上。
“难怪……难怪孙承宗当时规定骑兵是左用三眼铳右用弓箭……”洪承畴暗想。
三眼铳并不象弓箭那样对左右手技巧有苛刻要求。孙承宗那般安排,恐怕正是基于大量实战和训练经验,为了避免友军误伤而采取的务实之举。
“看来,是我有些想当然了。”洪承畴暗自反省。他过于追求理论上的最优解,却忽略了士兵的实际训练水平和战场上的复杂情况。
他沉吟片刻,对张天琳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传令下去,骑兵操典暂作修改:左什换用三眼铳,不强求做到左手开弓;而右什则继续使用弓箭,务必做到精益求精。”
“卑职明白!”
张天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