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洪承畴继续为编组新军的事情忙碌的时候,林贵、沉六合、王柱子等十一人正在华北平原的小路上昼伏夜出,躲避官府和求赏心切的地方的追捕。
由于当时逃的匆忙,林贵等六个只各自带了一匹马、一副弓箭和一口腰刀,其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带。
王柱子等五个的身上,自然是除了衣服外一无所有。因此,他们五个不得不与林贵等六人共同乘马。
林贵一行本来想的是直往西走,直接进入山西境内,不料经过房山时,却看到了正在此处招募士兵的李万庆,唬得他们几个连忙回身,一路狂奔往南面去了。
直到第二天,沉六合发现并没有追兵,这才意识到他们几个根本没有暴露。可他们昨天狂奔了接近一天一夜,如今已经进入保定府境内,人已经筋疲力尽,马更是直接累趴下了——其中一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一阵子后,竟然被活活累死了。
众人拣了一片小树林歇息。
“现在只剩下五匹马了。”林贵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也就是说,现在一匹马坐两个人都不够了,必须有一匹马坐三个人。”沉六合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一个人休息了好一阵子,王柱子猛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话说,惠安伯府那边……”
“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事似乎就那么过去了。”沉六合通红的脸已经恢复了本色,“你没注意到咱们沿途经过的几个村镇贴的告示吗?只说捉拿逃兵,别的什么都没提。”
“说起捉拿逃兵,我倒是想起来了。”林贵支起身子,“我前天不是去某个镇子里给你们买东西吗?在镇口那里我看到一则告示,是蓟辽总督孙大人发的,说是有四个逃兵被捕获后枭首示众,其中有一个还是守备呢【1】!”
“守备?当官的都逃跑?”
“你我不也是当官的吗,不也逃跑了。”
“那不一样,咱们跑不是因为……犯事了吗?”
正说着,一个眼尖的亲兵忽然发现树林外有个人影闪过。
“谁?”那亲兵一把抓起身边的腰刀,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
没人回应,树林外静悄悄的。
“真奇怪,明明看到人了啊。”亲兵嘟囔着。
“我看你是自己吓唬自己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林贵依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哦对,叫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的就是你这种样子!”
王柱子说道:“不一定,我感觉好象真的有人在监视咱们。”
“感觉……”林贵笑道,“我还感觉你的感觉是自己吓唬自己呢。行了,好好休息一阵子,然后接着上路吧。”说着,林贵便闭目养神起来。
忽然,林贵觉得脑门一凉,连忙将手往脑门上一摸,睁眼一看,竟是一坨鸟粪,再定睛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停着一只乌鸦。
“娘的,这叫什么事儿……”林贵啐了一口唾沫,又想起来这次狼狈的出逃,“本想进城快活快活,却惹了一身骚!”
沉六合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眉头紧锁,目光警剔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林兄,现在说这些已是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下一步去哪。”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树林边缘人影晃动。
“谁?”
只见四十多名手持刀矛、火铳的壮丁在一个穿着绸缎棉袍、头戴瓜皮帽的乡绅模样中年男子带领下,呼啦啦地涌了过来,瞬间将林贵等人半包围起来。
那乡绅手持一柄腰刀,眼神中满是兴奋和贪婪。
“呔!尔等可是自洪、孙二位大人提到的逃兵?本人已在此等侯多时了!”乡绅挺着肚子,声音刻意拔高,“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去见官,或可免尔等家眷连坐之罪!”
林贵和沉六合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是官差,却是更麻烦的地头蛇!
这乡绅显然是嗅到了“功劳”的味道,想自行擒拿他们去请功,连官府都没通知。
“怎么办?”沉六合压低声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林贵扫过对方那几十个虽然人多但明显缺乏训练的乡勇,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疲惫不堪的十一个人和仅有的五匹马。
他知道,讲道理是没用的,求饶更是死路一条。
“还能怎么办?”林贵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横竖是个死,杀出去!能走几个是几个!”
沉六合也知道这是唯一生机,立刻点头。最终,林贵、沉六合和三名骑术最好的亲兵翻身上了那五匹马。
“弟兄们!冲!”林贵暴喝一声。
然而,林贵等人却没有径直冲向正面严阵以待的乡勇队伍,而是猛地一拨马头,向着乡勇队伍的侧翼迂回过去。
那乡绅没料到对方如此悍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放铳!快放铳!”
乡勇们慌忙举起手中的鸟铳、三眼铳和快枪,朝着奔驰的骑兵大致方向乱哄哄地开火。
“砰”“砰”“砰”
一阵硝烟弥漫,二十多枚铅子飞出,却因为骑兵速度太快,加之乡勇训练不足,竟无一命中。
“废物!一群废物!快装弹!”乡绅气急败坏地跺脚。
就在乡勇们手忙脚乱地清理铳管、倒入火药和铅子时,林贵等五骑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连珠箭精准地射入乡勇队伍中。惨叫声顿时响起,多名乡勇应声倒地。
这些乡勇本是地主乡绅组织的护院家丁,欺负老百姓还行,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乡勇们顿时魂飞魄散,丢下手中的刀矛火铳,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逃。
人挤人,人推人,混乱中,那个一心想要立功的乡绅被溃逃的人群猛地撞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口中还在嘶喊:“不许跑!给我顶住……”
话音未落,一匹战马已冲到眼前。正是杀红了眼的林贵!战马收势不及,碗口大的马蹄重重地踏在了乡绅的胸口上。
“噗——”
乡绅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眼球突出,当场毙命。
林贵看都没看脚下毙命的乡绅,勒住战马,环视一片狼借的战场。溃散的乡勇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的兵器。
沉六合也策马过来:“此地不宜久留,官府很快就会被惊动。”
林贵点点头,朝王柱子等六人喊道:“赶紧过来,上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