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楼烦后营的一众军官们好奇地围观着洪承畴给战马挂上的绸缎。
洪盛率先打趣道:“大人,您这匹马是要娶媳妇了吗,怎么还挂上花红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柳安国插了一句:“挂花红也应该有大红花啊,大人这马上披挂的,却是一块一块的绸缎。这种怪装饰,恐怕也不会有哪个新娘子喜欢呢!”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马身上挂的绸缎块啊,还很厚。”这次说话的是高坤,“就算是要装饰马,也不应该这样装饰啊。”
洪承畴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似乎充耳不闻。忙完了对战马的披挂,他才抬起头来,对洪盛说道:
“去把其他三营的三位统领和哨长、队长都叫过来,我今天给他们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大人,您想给大家看的,不会就是这个吧?”洪盛的目光被马身上那些连起来的丝绸块牢牢吸住了,根本移不开。
“是这个,但又不完全是这个。”洪承畴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树上包裹着几块同样的绸缎,上面插着几支箭,附近的地面上则散落着另外几支箭,“还有这个。”
“是。”洪盛被洪承畴的举动弄得愈发糊涂了,但还是领命去了。
很快,楼烦四营的所有队长以及以上军官都聚集到了这里。
首先映入来者们眼帘中的,自然是那匹披挂着绸缎的战马。众人只觉得疑惑不解,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大人弄这个是为什么?”
“我听说田单摆火牛阵的时候,就会用绸缎装饰牛,莫非大人想搞火马阵?”
“你读的书还挺多的嘛,居然知道火牛阵。”
“知道这个还用读书?街边的说书先生讲的《七国春秋平话》你没听过?”
……
“大家暂时不必关注这马上披挂的是什么。”洪承畴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交头接耳。众人看时,只见洪承畴手里拿着一张弓和几支箭,正站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一旁,而那棵树的树干上,也包裹着和马身上披挂着的同款绸缎。
众人看见树上裹着的绸缎,更加疑惑。
“大人也许是个心善之人,怕冬天太冷把树木冻死了,给树添几件衣服。”人群众有人小声笑道。
“今天我请大家来看的,正是我本人设计的绸甲。”洪承畴用手中的箭轻轻点了点树干,“大家也都该知道了,建奴最强的技能在于骑射。”
说着,洪承畴举起了手中的弓和箭:“当然,建奴的弓箭本身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们所用的弓箭,和我手上的弓箭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你们再熟悉不过的大弰弓【1】和眉针箭——只不过,建奴的‘梅针箭’中的‘梅’字和我军不太一样,他们是梅花的梅,我们是眉毛的眉【2】。但究其本质,并无太大差别。”洪承畴的话语突然捉狭起来,“毕竟建奴的所谓‘开国之主’努尔哈赤,曾经也是我大明的龙虎将军、建州卫都指挥使,甚至还给国朝故辽东总兵李成梁当过义子,自然是朝廷官军用什么,他们就用什么。”
众军官们虽然不是特别懂“龙虎将军”“建州卫都指挥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听到“义子”这个词,瞬间全都懂了,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建虏骑兵最喜欢用的兵器就是弓箭。一般来说,他们每个士兵会带三十支眉针箭,一些士兵甚至会带多达五十支【3】。”洪承畴继续讲解道,“他们的骑兵很少用火枪,无论是鸟铳、三眼铳、快枪抑或是其他什么火器——按照他们的规定,弓箭由强壮的士兵使用,火器则是拉不开弓的‘弱者’配备的武器【4】。总的来说,他们最主要的兵器就是弓箭,其次是刀,其中一部分人会装备长矛。”
“大人,可是这和这棵树,还有这些绸缎有什么关系啊?”有人问道。
“当然有关系。”洪承畴点点头,“诸位,不知你们可否知道一句话,叫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射马和射人想比,对于射手本身来说最重要的一个好处是什么?”
“好处?”
众人一时竟没一个能答上来的。
“众位试想一下,在较远的距离上,面对一个没有穿甲的人,和一个穿甲的人,你会认为哪个更适合成为目标?”洪承畴提醒道。
“大人,我明白了。”李万庆率先应道,“就是因为人披着铠甲,在较远多达距离上对其射箭,很容易无法伤害到对方,可对于没有披甲的战马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错。”洪承畴赞许地说道,“众位可能都还记得,我昨天和你们说过,骑兵作战要勇于冲锋,但仅仅有勇气和武艺是不足以战胜敌人的,因为对方可以在你冲上来之前先射死你的马匹。因此,我们需要给马匹也披上甲。”
“所以,这些绸缎就是马甲?”张天琳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强烈的难以置信之感。
“没错。”洪承畴答道,“给马匹披甲,古已有之。当年隋炀帝征高句丽,发骑兵十二万,其中战马披铁甲和披皮甲者各有六万【5】。但铁甲过于沉重,皮甲的防护力又太薄弱。因此,我决定另辟蹊径,用绸缎二十层制成绸甲,来为马匹提供保护。”
看着众人狐疑的样子,洪承畴知道他们显然不太相信这种全新的护甲,于是便说道:
“黄色俊哨长何在?”
“卑职在!”黄色俊大踏步从人群中走上前来。
“你能在六十步外射中那棵树的树干吗?”洪承畴将弓箭一并递到黄色俊的手中。
“小菜一碟。”黄色俊满是自信地回答。
“好,你对准树干上裹着绸缎的地方射。”
“是,大人。”
只见黄色俊立在六十步之外,挽起弓,拈着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觑得端端正正,尽力发去。
扑的一声。
那箭不偏不倚,正中那树干裹着绸缎的部位。
洪承畴令人将那绸缎取下来看时,但见二十层绸缎,那箭只勉强穿透了九层。
众人个个惊讶不已。
“这就是所有将士的坐骑,要配备的护甲。虽耗费不菲,然与战马折损相比,实为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