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洪承畴到了,贺年连忙收起弓箭,翻身下马,率领部下们前来拜见总督。
“骑营左哨哨长贺年,并属下将士,拜见总督大人!”
“诸位免礼。”洪承畴看了看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鸟铳,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放在平板车上,上面零零散散地插着几支箭的红心标靶,笑道,“将士们在练习弓箭?”
“是的,大人。”贺年答道,“自从大人那日下令骑营将士应勤习骑射,以为御建虏之备以来,卑职便率领将士日夜练习骑射之术。”
洪承畴心中暗笑:好你个贺年,说谎话不脸红是吧?要不是我早就让洪盛将实际情况打探清楚了,怕不是真就被这一套话忽悠了。
不过看样子,贺年的这个哨刚刚确实有在认真练习射箭——虽然目前他们的射箭水平还不敢恭维就是了。
“看样子,那天我在详平酒楼说的那些话,这位贺哨长是真的听进去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问道:“如今你部的弓箭练的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贺年狠狠地咬了咬牙,“不怕大人见笑,眼下还没练出来。全哨七十四名将士,仅有不到十人能稳定射中红心。”
“这又什么好见笑的。”洪承畴拍了拍贺年的肩膀,“弓箭和火枪完全不同,想要用好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行,更别说骑射了。因此,我也并不想急着催促你们。”
“谢大人体谅。”
“不过,我听说贺哨长本人,以及你的属下都是马上用鸟铳的高手,可有此事?”洪承畴走到架子旁,随手拿起一支鸟铳,“我今天想看看各位的鸟铳本领。”
贺年听了这话很是奇怪:这位洪总督不是在不久前才要求所有骑兵停止用火铳,专心练习弓箭的吗?怎么今天又突然提出要看鸟铳?
不过既然洪承畴提了,那他一个普通军官自然也无法拒绝,便答道:“卑职愿意亲自为总督大人演示。”
“好。”洪承畴将鸟铳递给贺年。
贺年接过鸟铳,先是向身后的一名部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点头会意,跑向了附近的营房。而与此同时,贺年则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鸟铳的引火孔和火药池。
很快,那名士兵从营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竹筒和一个纸包。他快步上前赶到贺年身边,将竹筒交到贺年手中。
贺年接过竹筒,先是将其中一个竹筒中的颗粒倒入枪口中,接着打开纸包取出一枚铅弹,将铅弹也塞入枪口,接着抽出鸟铳下的木杖,向枪管里杵了几下。再接下来,他将第二个竹筒中的粉末倒进了火药池,随即将火药池上的盖子关上。然后,贺年翻身上马,点燃火绳,将火绳固定好。
整个过程虽然繁琐,但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整套流程我以前只在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看过【1】,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更没有亲手实操过。”洪承畴心想。
说起来,他穿越过来这几天,还真没有使用过一次自己那两支短鸟铳——其实原来那个洪承畴也就只试用过一次,平时那两支鸟铳都是洪盛管着。而原本那个洪承畴,他本人更喜欢用的是弓箭和三眼铳。
“开始吧。”贺年对下属吩咐道。
一名下属跑到了另一头,拿起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边便是那个放着标靶的平板车,当然,上面的标靶刚刚已经被换成了一个新的。
贺年催马向另一边行进,直到走到距离标靶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才停下。
“可以了。”贺年语气平稳。
另一头的平板车开始移动起来。
“驾!”贺年双腿一夹马肚子,坐下马沿着一条和平板车运动路径相并行的路线奔跑起来。贺年左手托住鸟铳,右手轻轻扣下扳机。
一阵白烟,一声巨响。
不偏不倚,正中标靶正中间。原来的红心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洞。
“好!”洪承畴鼓掌喝彩,其他众人也纷纷鼓掌,掌声雷动。
贺年掐灭了火绳,清理了发射孔和火药池,然后翻身下马,来到洪承畴面前。
“好!”洪承畴仍然在鼓掌喝彩,眼睛只管盯着那个标靶,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贺年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贺哨长之能,实在是我平生仅见。不仅如此,我想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有你这般神射本领的人了。”
“总督大人过誉了,区区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怎么就是‘雕虫小技’呢?又何谈什么‘不足挂齿’呢?”洪承畴摆摆手,“若是在地上用鸟铳打中五十步外的固定标靶,这倒不算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按照我大明军队的标准,用鸟铳打一百步外的固定靶,九发中五尚且不算上等【2】;但如果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射击移动靶,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贺哨长就是鸟铳手中的养由基,所有将士都应该以你为榜样。”
“谢大人夸奖。”贺年见洪承畴夸赞自己的本领,心里非常高兴,甚至还有一些飘飘然。
“因此,我想请贺哨长帮我个忙。”
“哪里哪里,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贺年连忙应道。
“我前几日贴出的招募骑射手的告示,不知贺哨长有没有见过?”
这个问题属实让贺年感到莫明其妙,但他来不及多思考,只好据实回答:
“见过几次。”
“虽然我招募的骑兵部队,主要作战方式是骑射,但鸟铳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同样是一件不可或缺的装备。因此——”洪承畴顿了顿,“我准备请贺哨长以及你的部下添加我新组建的骑营,教授新兵马上使用鸟铳之法,顺带也能更好地学习骑射,可谓一举两得。不知贺哨长是否愿意?”
接着,洪承畴伸出五根手指:“月饷白银五两,草料钱另算。”
贺年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答应了下来:“既然大人有命,卑职安敢不从!”
“那众位将士呢?”
“愿意!”众人齐声答道——毕竟,没有人愿意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既然如此,各位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吧。”洪承畴高声喊道,“去韩柳村,那里今日午时犒军,我亲自椎牛飨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