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临近黄昏时分到站。
干净整洁的站台上,“洪安站”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晏月随着稀稀拉拉的乘客走出车厢,来到出站口,将车票递给检票员。
验票通过,她成功出站。
储物戒指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行李箱,那是贺军的遗物,穆君剑在出发前特意交给她的。
洪安县,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小地方。
建筑不算新,但火车站修得相当气派。
晏月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
“师傅,去实验一中家属院。”
“好嘞,您坐好。”
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看到如此漂亮的乘客,话也多了起来。
“美女,听你口音不象是本地人,来见朋友?还是找亲戚?”
“见朋友。”
“看来是见男朋友的吧!他是一中的老师?”
晏月没回答。
司机自觉尴尬,便不再多问。
小县城不大,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付了车费,晏月站在家属院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丽雯,你们家老贺还没消息吗?”
一个中年妇女略带兴奋地“关切”着,那点幸灾乐祸根本藏不住。
晏月看着那个两鬓斑白的女人,正是赵丽雯,但比轮回空间里那个年轻貌美的她苍老了太多。
黑眼圈很重,整个人精神萎靡。
她提着菜篮子走进院子,晏月眼神复杂地注视着。
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监控后,便跟了上去。
“妈,警察局那边还没有爸爸的消息吗?”
“没有。”
“妈,你别那么担心,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再说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又不是我这样的小姑娘,人家绑架他干什么?”
“他以前不是经常开玩笑说要去白云观、五台山之类的,说不定只是出去旅游去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
“不,你爸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今年是你高考的时候,他怎么会。”
晏月静静靠在门口,听着院里母女的对话。
她取出一双白手套戴上,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那个行李箱,悄悄放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转角,她捡起一块石子,精准地弹在贺军家的门上。
天色已晚,借着夜色掩护,看到母女俩出门查看,她才放心地离去。
了却一桩心事,晏月没有在洪安久留,直接踏上了返乡的旅途。
这次买到了有座的车票,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合她意。
所有物品都在储物戒指里,她轻装上阵,十分轻便。
这是一趟从南到北的列车,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人满为患。
空调开到最大,也压不住那股燥热。
坐在晏月对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
从她上车开始,他就一直抱着一个迷彩背包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旁边的大哥看出了不对劲,问道:“小伙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
“应该只是发烧,不碍事的。”
男孩摇摇头,向大哥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妈,没事,我坐上车了,您先别着急,我手里还有,我现在就给你转过去,没事,没事,好,先不说了。”
男孩挂了电话,叹了口气,打开wx钱包,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一个备注为“妈妈”的聊天框弹出消息。
男孩点开,进入转帐界面,在金额一栏输入了8000。
那一刻,他脸上的落寞和难过藏不住,但还是果断地输入了支付密码。
随即,他又发了条语音:“妈,刚才是火车上的信号不好,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跟同学借借。”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城市的灯火一闪而过,拉出长长的光轨。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那段记忆,属于过去的晏月。
那年她才十五岁,正在读高中。初秋的天气,学校催着交新学期的学杂费,三百二十块。
她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掏出了一把皱巴巴的零钱,仔细数了好几遍,一共十九块五毛。
距离放月假,还有一个星期。
她一整晚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复去,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
第二天中午,她走到学校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亭。
电话拨通了,听着那头传来的“喂”,她攥着话筒的手心全是汗,心脏怦怦直跳。
“喂,爸,是我。”
“哦,月月啊,怎么了?在学校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恩,挺好的。”她干巴巴地回答。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她能听到电话那头电视机的声音,还有他喝水的声音。
“有事吗?”他又问了一遍。
“那个,学校,学校要交学杂费了。”她终于鼓足勇气,把话说出了口,声音小得象蚊子哼。
“要多少?”
“三百二。”
“行,我下午给你打过去。”
“恩。”
她本该挂掉电话了,可话筒却象粘在手上一样。她还想问问生活费,可那句话在喉咙里滚了无数遍,就是说不出口。
她怕他问“钱又花完了?”,怕他语气里哪怕有一丝不耐烦。
那种寄人篱下的卑微,让她连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都觉得是一种奢求。
“还有事吗?”父亲主动问起。
“没,没了。”她慌忙回答。
“生活费还有吗?”
“有!还有好多呢!”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好象声音大一点,就能掩盖住心虚。
挂掉电话,她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象是打赢了一场仗。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和酸楚。
那个星期,她每天都去食堂买两个馒头,就着凉水啃下去。
馒头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她吃得很慢,很认真,好象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她不敢让同学看到,总是等到大家都去吃饭了,才一个人偷偷地吃。
她害怕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去食堂,害怕别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拧巴,让她活得象个缩在壳里的蜗牛,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点可怜的自尊。
回忆渐渐褪去,晏月看着对面的男孩道:“什么事都报喜不报忧,哪天死了也活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却一把抄过男孩的右手。
用拇指和中指捏住他的合谷穴和后溪穴,九阳查克拉缓缓输入对方体内。
男孩红着脸,不敢看晏月,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一股温和的热流在体内流淌,寒冷被驱散,肠胃的不适迅速消失,苍白的脸色也很快恢复了血色。
旁边的大哥以为两人是情侣,露出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心里暗自羡慕男孩好福气。
“谢谢。”调理结束,男孩红着脸收回手,认真地道谢。
“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很多事,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懂呢?”
男孩神情黯然愣在原地,直到腹部传来异动,这才匆忙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过了许久,他才从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挤回来,此时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谢谢。”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那种伪装的笑容,只有沉着和真诚。
晏月看着他的脸庞,露出了回到现实世界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