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师太对场中诡谲的气氛恍若未闻，她冷冷扫视一圈，弟子们各异的神色在她眼中掀不起半点波澜。
“今日，我再传你们一套剑法。”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此剑法乃我毕生心血所创，名为——灭剑。”
灭剑！
两个字砸下来，所有弟子心头都是一寒。
这名字里的决绝与狠厉，和峨眉派一贯轻灵飘逸的路子，完全是背道而驰。
灭绝师太懒得多做解释，手腕一翻，倚天剑已然在手。
她没有立刻出招，只是静静站着，整个人的气势却骤然一变，锋芒毕露，杀气冲霄。
下一刻，剑动了。
没有起手式，没有花哨的剑花，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刺、劈、撩、斩。
每一剑都快得匪夷所思，剑锋破空，带起尖锐的呼啸。
剑招之间不留半分转圜馀地，一招递出，就是不死不休的杀局。
这套剑法舍弃了峨眉剑法中所有的守势与变化，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的进攻。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敌人。
剑光闪铄，杀气弥漫。前排几个弟子被那股凌厉的剑意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晏月开启着写轮眼，将灭绝师太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肌肉的发力，都清淅烙印在脑中。
这套“灭剑”威力极大，招招致命，确实是一等一的杀人剑法。
但破绽也同样明显。因为太过刚猛决绝，剑招用老之后，没有任何补救的馀地，一旦被对手抓住空隙，就是万劫不复。
它的内核，是以势压人，以命搏命。
这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灭绝师太一生执念的具象化。
很快，一套剑法演练完毕。
灭绝师太收剑而立，场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才缓缓散去。
“都看清了？”她冷冷地问。
“弟子愚钝，未能完全领会。”丁敏君带头说道，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
灭绝师太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丁敏君和周芷若的身上。
“丁敏君，周芷若，出列。”
丁敏君精神一振，毫不尤豫地站了出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周芷若却是浑身一颤，磨磨蹭蹭地从队列里走出，头垂得更低了。
“你们二人，用我方才所授的灭剑，在此切磋一番。”灭绝师太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玩味起来。
让一个刚入内门三天的新弟子，和一个内门十几年的弟子比试，而且还是刚学的剑法，这结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丁敏君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看向周芷若，就象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周芷若的脸色愈发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就要开口求饶。
然而，灭绝师太接下来的话，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此番切磋，你们须当全力以赴，招招尽出！”灭绝师太的声音陡然转厉，冰冷的视线刮在两人脸上，“谁若敢留手，或是不战而败，我必以门规重处，废去武功，逐出峨眉！”
轰！
周芷若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废去武功，逐出峨眉……
八个字像八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灭绝师太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为什么？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山上，练功，学艺，她不想和任何人争斗啊！
一旁的丁敏君也是一愣，但随即心中狂喜，体内的真气都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
师傅的意思很明白，这是要让她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她知道亲传弟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且还不能留手！
晏月站在队列中，冷眼旁观。
在灭绝师太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丁敏君。
现在的写轮眼虽然还不能直接洞察真气，但能清淅感受到对方体内那股中规中矩的峨眉内力。
虽算精纯，但与自己和周芷若体内那股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相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个念头，瞬间在晏月心中清淅起来。
原来如此。
灭绝师太从一开始，就没把丁敏君当成过真正的衣钵传人。
哪怕纪晓芙叛师死去，哪怕这么多年都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她也从未考虑过这个所谓的“大师姐”。
否则，作为峨眉派至高心法的九阳功，又怎会不传给她？
丁敏君，不过是灭绝师太手中一颗早已注定要被舍弃的棋子。
一块用来磨砺真正宝剑的，粗糙的磨刀石。
今天这一场，根本不是什么切磋。
而是一场立威的仪式。
灭绝师太显然是看出了周芷若的怯懦与自卑，想要用丁敏君为周芷若铺平道路，让她踩着这位“师姐”的肩膀，在所有亲传弟子面前，竖立起属于自己的威望和自信心。
她不光要周芷若赢，还要她赢得彻底，赢得不留情面！
晏月甚至已经预见到，等周芷若赢了丁敏君，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和周芷若对决了。
无论谁胜，谁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丁敏君这些年积攒下的威信。
够狠。
晏月心中感叹。
这位峨眉掌门，教徒弟的方式，也和她的剑法一样，充满了决绝和残酷。
场中，两人已经持剑相对。
“周师妹，请了！”
丁敏君皮笑肉不笑，长剑一摆，标准的灭剑起手式。
周芷若握着剑的手心里全是汗。
退，是万丈深渊。
进，是刀剑相向。
“怎么？怕了？”丁敏君见她不动，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要是怕了，现在跪下给师傅磕头认错，滚回后山去，还来得及！”
这几句话，狠狠刺进了周芷若的心里。
“请师姐指教！”
周芷若猛地抬头，那份怯懦和尤豫正在飞速褪去，只剩下坚定。
她动了。
身形一晃，竟是主动发起了攻击！
一剑刺出，正是刚学的灭剑第一式。
丁敏君没想到她敢先动手，冷笑一声，同样一招灭剑迎了上去。
“铛！”
双剑交击，火星四溅。
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周芷若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三步。
丁敏君三十多年的内力修为，不是白给的。
“就这点本事？”
丁敏君得势不饶人，长剑一抖，攻势狂风暴雨。
她将那套灭剑使得虎虎生风，招招不离周芷若周身要害，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骂着。
“一介渔家女，师傅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今天我就替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你！”
周芷若被骂得脸色涨红，又羞又怒，只能靠着超人的武学天赋，在攻击中勉力支撑。
她对剑招的理解远在丁敏君之上，总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险之又险地格开对方的剑。
但她功力差了一截，又不敢真的下重手伤人，一时间被压制得狼狈不堪，只有招架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场边的弟子们发出阵阵低低的哄笑。
“周芷若！”
就在这时，灭绝师太的声音如同炸雷。
“你在做什么！忘了我的话吗！还是说，你真的想回后山去劈一辈子柴！”
这声断喝，使得周芷若浑身剧震。
她看着丁敏君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听着耳边刺耳的嘲笑，师傅冰冷的话语在脑中回响。
瞬间她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晏月的嘴角上扬，喃喃道：“小白兔急了，要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