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stf”,氛围感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安立透从走进大门开始,就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警剔或惊讶的视线。”内部资历较高的干员们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秘密。
仔细想想也知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寸土寸金的涩谷创建如此规模的研究所,并且伪装成补习学校的模样,还能深入调查到学生的家庭环境,再让他们凭空“蒸发”其背后牵扯到的庞大资金来源,能够顶风作案的胆量,甚至是直接调用自卫队的权力
毋庸置疑,那个名为“斯特雷加””这样手握实权的特殊部门都不敢轻易与之对抗。
藤堂辽太郎不止一次劝阻自己的侄女,大概是真的在担忧她的安危。
安立透如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却看到“执行一组”的组长,也就是藤堂辽太郎正在火急火燎地拨着电话。
“是,是的我明白了!”
老男人的语气显示出一种浓郁的沮丧与无奈,想必电话对面的那人站在他面前,就可以见到他点头哈腰的卑微姿态。
电话在大约一分钟之后挂断了。
藤堂辽太郎看向了已经在自己身旁落座的安立透。
“透君,你昨晚真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啊”
一切都如安立透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
虽然“魔女”在现场留下了许多大范围毁坏的痕迹,甚至可以完全将案件定义为“魔女”造成的巨大危害。
但安立透仍然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在场证明”。
而作为他的上司,藤堂辽太郎一觉起来就收到了来自更上级领导的训斥与指示。
安立透看到藤堂辽太郎如此作态,反倒是放松了许多。”一定是对现场进行了具体的勘探,并且确定了没有证据以佐证他与“魔女”之间存在联系——
否则他大概是没办法正常走进办公室的。”解释的部分就少了许多。””对他是嘉奖还是惩罚就能看出来。”嘉奖,本来就是以混日子为主要目标,真被嘉奖了反而要变成众矢之的,或许还会招来“斯特雷加”的报复与打击。
大抵是“stf”遭到了来自“斯特雷加”方面的施压,所以迫不得已将安立透推出来顶住风浪。”忽视掉“斯特雷加”给予的压力,出于保护人才的目的给他发一个漫长的“行政休假”。
这样安立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跑去跟白钟大小姐讨口子,争取在退休之前讨出一笔能让自己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存款。”不太可能专门为了安立透做出牺牲——毕竟他一来算不上“人才”,二来也只是个临时从九州分部调上来的新人,在办公室里既没人脉也没背景
安立透看向面前自入职以来就对自己善待有加的藤堂辽太郎,忍不住叹气,“组长,我猜是总部要表彰我吧?”
藤堂辽太郎闻言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昨晚确实是发现了很多你原本接触不到的事情。”
“是啊”?”藤堂辽太郎拍了拍安立透的肩膀,“跟我出来一趟吧。”
“恩?”
“去天台。”
“组长,你应该没准备把我推下楼灭口吧?”
“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藤堂辽太郎整理领带,脸上深青色的胡茬为他增添了许多历尽沧桑的斑驳。
他看向安立透,“马上就到考勤的时间了,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推开天台的大门,藤堂辽太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朝着安立透的方向晃了晃。
“来一根吗?”
安立透跟着藤堂辽太郎走上天台,眼睛在他手里的烟盒上来回打转,最后咽喉抽动了一下,“多谢组长但我已经快戒掉了。”
“哼”藤堂辽太郎象是感叹,又象是遗撼似的轻笑一声,用打火机点燃了烟,然后背靠着天台洁白的矮墙,眺望蔚蓝无垠的天宇。
老男人吐出一口圆圈,淡灰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似乎唯有这种时候,才在他的脸上显示出一种阅历与沉淀后的厚重感。
“跟我这样的老头比起来,你还算年轻啊”藤堂辽太郎低声说。
“戒烟这种事,确实是趁早比较好。”
“时间长了,就不再是习惯的问题。而是成为了你所必需的社交标签,那些需要以此为媒介跟你交往的人,需要借助它拷打你言行的人,需要用它来揣测你立场的人当他们习惯了你的标签,你就不再能随便把它摘下了嘿,听懂了吧?我可不是单纯在说抽烟的事。”
安立透关上身后的防火门,对于藤堂辽太郎的问题不置可否,自然而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组长,你知道我是怎么回到东京的吗?”
“恩总部缺人手,从分部里选拔优秀人才。”
“相较于总部的同事们,我其实当不上‘人才’这样的赞誉。”
藤堂辽太郎好象在微笑,“透君,直面第八级的怪异并且幸存到下来,这可不是一个平庸之人能做到的事情你知道这个国家进入现代以来,能统计到的人类在怪异面前幸存的最高记录是谁创下的吗?”
安立透摇头。
藤堂辽太郎用力抽了一口烟,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收紧表情,避免在下属面前出丑。
但他的眼眸里仍然是不可避免地流淌出一丝丝的缅怀与悲哀,“曾经被誉为这个国家最天才的施术者,出身阴阳师名门的柊樱神。””之名的妖怪。”
“只可惜,柊小姐最终还是死在了那历代传承的诅咒之下。”
“组长似乎经常受到柊前辈的照顾。”
“是啊,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当时整个执行一组,可以说都是靠着柊小姐才能够顺利度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在那场如今被称作是‘百鬼凋零之冬’的事件发生之前,这座城市可以说是时刻处在“妖怪”们的恶意笼罩之下。传说里的大妖怪们接连醒来,年年举办“百鬼夜行”,死伤其中的民众数不胜数。而执行一组每年夏天都有不少成员折损其中,所以上面才会决定优先录用具备法脉传承的新人。”
安立透回想起几年前,跟自己一起在最后的面试环节里竞争岗位的僧人。
对方的法号好象是叫“一泫”
“组长,你认识一泫法师吗?”
“他两年前的夏天就死了,被大名鼎鼎的“酒吞童子”魅惑之后杀害,被无数“妖怪”分食血肉”
安立透愣了一下。
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也就是说,现在执行一组里的人”
“除了我以外,其馀的成员都是去年刚刚入职的。”藤堂辽太郎摘下燃尽的烟头,走向了安立透。
他用一种让人感到悲伤的眼神看向这位新人:“总部今年把你调回东京,是因为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符合录用标准的年轻人了。”方面的损伤,至于二组和三组,因为涉及到更加凶险的、可能具备概念系能力的“怪谈”,他们的伤亡就更加惨重了。”。”
“透君,我相信有了这次的经历,你会以超乎我想象的速度极快地成长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九州岛的分部里到底经过了怎样颓废的生活,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对总部抱有太多恶意的揣测,这里尽管没有年轻人幻想过的热血激昂、无所畏惧的正义英雄,但确实是有一批人不断用自己的血与痛在努力让它变得更好。”
“所以无论接下来你要经历什么,都请相信,这是总大将最为无可奈何的选择。”
藤堂辽太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于是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木纳。
他象是感到尴尬了,于是连续的几次东张西望,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新买的皮鞋。。”
安立透沉默了很久。
回忆起在东京的这段时间,虽然他刻板印象里的种种陈腐的规矩仍然存在,但确实是不再有那些勾心斗角的欺压与排挤
再想起自己在执行一组工作的这一个月时间,这群经常在悠闲与忙碌中摇摆不定的同事虽然不完全是站在人们所憧憬的正义之中,但在尽职尽责的情况下,已经无愧于这身西装所蕴含的意义了
“组长,你专门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应该是要离开一组了吧?”
藤堂辽太郎目光闪躲了一下,“是啊。”
“是更加危险的地方?”安立透有所猜测,“对规则系怪谈的最前线,执行二组?”
“比那个更危险一点。”。”
“具体的名号一换再换,它所负责的领域是清除一切企图利用怪异力量作奸犯科的人类。”。通常只有‘戴罪立功’的具备特异能力的重犯才会被收入其中。”
“透君,据我的了解,你可能要被调去第八组当组长了。”
“”
再三叮嘱安立透注意安全等等罗嗦的话语,藤堂辽太郎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天台。
安立透大概还没有从自己突然晋升干部的惊讶里缓过劲来。
他目送着藤堂辽太郎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
等到他准备跟着离开天台,回去工位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并且等待上级指示的时候,仿佛心有所感般蓦然转过身——
一根扫帚漂浮在半空中。
扫帚上趴着像小猫一样呼呼大睡的“魔女”。
神秘的白色长发从帽子缝隙里洒出,略微遮挡了那张可爱的睡颜。
似乎是“自动导航”抵达了目的地,扫帚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柊樱绪很快就被惊醒,于是在扫帚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朝着下方的安立透露出了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透!我来找你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安立透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
柊樱绪眨巴着眼睛,“因为因为我很无聊?”
“无聊就去上学。”
柊樱绪仿佛听不懂安立透的话语,假装抬头看着太阳。
安立透看着骑着扫帚飘在空中的魔女,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却隐约感到了些微安心感。
他说不清这种“安心感”的由来。
明明代表了“死神”力量的手枪就藏在衣服里,却完全没有看到柊樱绪的那一刻,蓦然在心底荡漾开的温暖感受。
也许是巧合,但魔女小姐确实是在安立透最是心情复杂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柊樱绪就象是在他的胸膛里藏了一颗情绪雷达,只要他感受到难以排解的郁闷与烦躁,小魔女就会立刻骑着扫帚咋咋呼呼地从城市的另一头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