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明话讲的差不多了,沉传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没有看向何黎明,而是直接看向了高育良。
这场三人小会的关键是在于高育良的意见,何黎明是怎么想的不是太重要。
沉传开口道:“高书记,既然何副书记刚刚提到了京海市,有些情况我也正好和您汇报一下。”
高育良神色微微一动,何黎明脸色略略一沉。
沉传徐徐开口说道:“根据反贪局侯亮平局长的调查,赵立冬涉嫌严重的违法违纪问题,而他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经济问题。”
沉传看着高育良说道:“赵立冬还具有教唆杀人的重大嫌疑。”
高育良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沉传同志,你说这话是需要负责任的。”
经济问题和教唆杀人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事情。
经济问题可大可小,但教唆杀人则没有回旋的馀地,一经坐实,那赵立冬就是奔着无期、死刑去了。
而且赵立冬作为一地政府主官,如果被查实有教唆杀人的行为,甚至可能会惊动中央,这是性质极端恶劣的情形。
何黎明同样说道:“沉检,赵立冬不是一般的干部,对于这种级别的领导干部问题的认定必须要慎之又慎,这会影响到一整个京海市干部队伍未来的发展和成长。”
沉传正色道:“高书记,何副书记,这是多方调查得来得出的结论,已经基本可以证实。”
顿了顿,沉传看向何黎明说道:“而赵立冬教唆杀人的目标正是这次省公安厅和省检察院联合办理的案件的主人公,谭思言。”
听到谭思言名字的时候,何黎明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但毕竟是在领导岗位上待了多年了,丝毫没有露出异样。
沉传继续说道:“谭思言因为掌握了赵立冬违法犯罪的证据,因此被赵立冬指派强盛集团董事长高启强杀害。”
“据高启强交代,谭思言的尸体被其扔进了水泥搅拌机,之后伴随着混凝土浇筑进了高速公路当中。”
微微沉默了一会之后,沉传说道:“这次省公安厅和省检察院联合办理的案件正是谭思言案,只要能够找到谭思言的尸身,这起杀人案的证据就完善了。”
高育良摘下眼镜开始慢慢擦拭,没有说话。
何黎明却是忍不住说道:“沉检,我理解你们检察院迫切办案的心情,但是这个方式方法是不是还可以再斟酌一番。”
“那条高速公路是省内高速通行的主干道,一旦开始挖掘没有几天时间是办不到的,之后恢复施工又要好长一段时间。”
“挖掘本身的花费就不提了,但这段时间带来的经济效益损失是巨大的,甚至可能会因为临时封道酿成更大更多的安全隐患,在社会舆论上面我们也会陷入被动。”
何黎明显然是早已打好了腹稿,他侃侃而谈:“沉检,不是我不支持你们省检察院的工作,既然案子也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也不差这么一天两天的。”
“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说等到高速公路下次翻建、扩建的时候,这种时期对交通、对社会影响都较小,那再行挖掘工作也不迟嘛!”
沉传等了一会,见高育良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笑了笑看向何黎明说道:
“何副书记,现阶段进行挖掘工作,是我们反复研究论证得出的最佳时机。”
“经济一直在向前发展,高速公路的车流量与日俱增,拖得越久,造成的经济损失也就越大。”
何黎明神情隐隐有些不以为然,沉传也知道这种事情都是正反两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按照高育良书记的说法就是要辩证两面的看待问题,最后的结果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沉传只是简单提了提就止住了话头,转而说道:
“如果不进行尸体挖掘的话,那我们势必要对谭思言被害一案进行更多的补充侦查才能够结案。”
“那就需要从谭思言被害之时开始详细查起了,他是如何举报的,为何多年举报却毫无作用,又是如何被赵立冬给盯上最后被高启强伤害的,这些细节就必须查的清清楚楚。”
沉传看向何黎明淡淡笑道:“这期间所花费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何副书记你认为呢?”
何黎明见到沉传的眼神,心中忍不住莫名一惊,但他很快定下神来,点了点头说道:
“沉检你说的也有道理。”
态度已经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强硬。
沉传继而转头看向高育良:“高书记,京海暴露出来的问题触目惊心,我们必须要调查个清楚明白方才可以挽回政法系统的公信力。”
“谭思言的事情已经被人发到了网上,现在热度也不低,前两天最高检的一位厅长还专门电话里与我沟通过这件事情,想让我们汉东省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之后可能会用作警示教育。”
沉传语速平缓,但却隐隐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我已经代表汉东省检察院向最高检表态了,绝对会调查到底,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何黎明微微张嘴,但还是放弃了开口,先前沉传的那番话已经将他镇住了。
如果真的不让沉传他们挖掘尸体,公安和检察真的将精力全部放在翻谭思言的旧帐上,那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事到如今,只能战略性放弃赵立冬了。
何黎明心头微微感到些许无奈,不是他不想帮忙,实在是面前的这位沉传气势太足,锋芒太甚。
如果沉传知道何黎明的此番心理活动,只会感叹何黎明实在太过天真,亦或许存有侥幸之心不敢正视事实。
谭思言的尸体即便找到了,也不眈误检察院顺着谭思言的案子深查下去。
自谭思言案爆发之始,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就已经注定了迟早会被揪出来,无非是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如果何黎明足够聪明的话,现阶段主动向高育良承认错误,兴许还有几分轻拿轻放的可能。
但如果强硬死撑,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