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阴沉的天空，像是被一块浸透了墨汁的脏抹布反复擦拭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余九站在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外，冰冷的风衣衣角被卷起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漠然地扫过眼前这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
这里，将是他在这座古老城市里的第一个巢穴。
一个完美的，用来伪装、潜伏、然后撕开猎物喉咙的巢穴。
就在他准备迈步踏入庄园大门的那一刻。
“嗡……”
口袋里，那部经过多重物理和信息加密的特制手机，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震动。
不是他用来联络魅姬和那些女人们的魔网终端。
而是另一部，代表着他与港岛“白色”世界最后一点联系的通讯器。
屏幕上，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被标记为最高威胁等级的红色警报。
来电者——陆明华。
余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冷弧。
看来，自己离开港岛前，送给圣殿骑士和那帮欧洲佬的“大礼”，终于被某些更高级别的“清道夫”给注意到了。
他划开屏幕，将手机贴在耳边，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地聆听着凡人最后的，徒劳的哀嚎。
“……余九。”
电话那头，陆明华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凝重。
他甚至没有用“阿潜”或者任何警队内部的称呼，而是直呼其名。
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危险的信号。
它代表着，在陆明华的认知里，电话这头的“余九”，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的范畴。
“是我。”余九的声音淡漠如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现在在哪里？”陆明华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周围有无数只耳朵在监听。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别废话了，陆sir，有事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余九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陆明华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或者说，是在鼓起最后的勇气，去触碰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对抗的恐怖存在。
“你……在港岛做的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圣殿骑士团在欧洲的秘密据点，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欧洲股市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金融狙击，蒸发了数万亿……这些，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余九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失控？
不。
这恰恰是“秩序”回归正轨的开始。
是他的“秩序”。
“余九，你听着！”陆明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你惹上的，已经不是什么社团，不是什么恐怖组织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接到了来自国际刑警总部的最高级别密电！”
“美国中情局（cia），英国军情六处（i6），已经成立了一个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的联合行动小组！”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你！”
“或者说，是隐藏在你背后，那个导致了港岛一系列超自然事件，并且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掀起金融和暴力风暴的……神秘势力！”
哦？
中情局？军情六处？
余九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就像一头狮王，在撕碎了无数土狼和鬣狗之后，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属于另一头猛虎的咆哮。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兴奋。
“他们……很强吗？”余九淡淡地问道，语气像是在询问今晚的天气。
“强？！”陆明华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声中却充满了悲凉。
“余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什么东西对抗？！”
“那不是警察！不是军队！那是国家机器最锋利、最黑暗的手术刀！他们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科技，最冷血的特工，他们可以在全球任何一个角落，不经审判地执行‘清除’任务！”
“他们掌握着天基动能武器，掌握着基因病毒，掌握着足以让一个小国家从地图上消失的力量！”
“在他们面前，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建立的那个什么‘魔王帝国’，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你已经不是港岛的地下皇帝了……余九，你正在成为，全世界的敌人！”
余九咀嚼着这个词，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多么美妙的称谓。
多么……令人愉悦的赞美。
“然后呢？”余九问道。
“什么然后？！”陆明华彻底被余九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怒了。
“你没有回头路了！收手吧，余九！趁现在他们还没有锁定你的真实身份！立刻消失！躲到任何一个他们找不到的角落！永远不要再出现！”
“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这，就是陆明华打来这通电话的最终目的。
一次警告。
也是……一次最后的劝说。
在他那依旧坚守着“程序正义”的内心深处，或许还对那个曾经的“林潜”，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林潜，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上司黄文忠的背叛下，死在了他曾经坚信不疑的“规则”里。
现在的余九，只觉得……可笑。
“陆sir。”
余九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
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怜悯。
“你见过……神吗？”
陆明华愣住了。
“神，从不在乎脚下的蝼蚁，是将他视为‘救世主’，还是‘全世界的敌人’。”
“因为，无论蝼蚁们如何叫嚣、如何恐惧、如何联合……都改变不了，神，一脚就能将它们全部踩死的事实。”
“中情局？军情六处？”
“在我眼里，它们不过是两个稍微大一点、稍微强壮一点的……蚁巢而已。”
余九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紫光。
那不是狂妄。
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国家机器？
听起来多么可怕。
但在他这个以“原欲魔能”为食的魔王看来，那又是什么？
是更庞大的官僚体系，意味着更多的腐败、贪婪和内斗。
是更森严的等级制度，意味着更多的压抑、嫉妒和不甘。
是更冷血的特工杀手，意味着他们心中，埋藏着更深邃的恐惧、绝望和扭曲的欲望！
这哪里是什么“敌人”？
这分明是……一片无比肥沃、等待着他去收割的，魔能的土壤啊！
“陆sir，你该担心的不是我。”
“而是这个世界……”
“它很快……就要学会，并习惯我的规则了。”
说完，余九没有再给陆明华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将那部手机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这条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从这一刻起，他与过去那个“白色”的世界，彻底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九爷。”
庄园门口，那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英式管家，恭敬地躬身，为他拉开了沉重的雕花铁门。
余九迈步而入。
脚下，是平整如镜的大理石。
眼前，是奢华而又空旷的巨大庭院。
空气中，弥漫着修剪整齐的玫瑰花香，以及……金钱与权力沉淀了数百年的，冰冷气息。
很好。
一个完美的，魔王的行宫。
余九的目光，穿过庭院，望向伦敦那被霓虹灯染成一片混沌的夜空。
全世界的敌人？
不。
我来。
我见。
我征服。
我，即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