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道古藏巍然屹立，流淌的金光如同实质，将周遭的灰雾与死寂都排开，形成一片压抑而神圣的领域。
陈伶直接朝着入口处前行，简长生和孙不眠紧随其后，一个刚刚卸下重担活动着筋骨，一个则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张可凡，他走在简长生稍后的位置，低着头，沉默得异常。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不仅仅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更是一种心神不宁的恍惚。
简长生偶尔回头大大咧咧的催促“梅花你快点”。
或是孙不眠略带探究的一瞥，都只能让他勉强加快半步，随即又陷入那种缓慢而凝滞的步调里。
他的世界，在醒来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
外界的景象，翻涌的灰沙、璀璨的金字塔、同伴的背影，都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而那些幻象碎片却无比清晰，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简长生倒在血泊中瞪大的双眼
与嬴覆并肩立于焦土之上的盟约
自己主动向嬴覆和楼羽伸出手
为什么？
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哪一个片段会是真实的未来？
还是说，那仅仅是透支力量后大脑产生的荒谬幻觉？
可那心悸的感觉，那悲恸与疏离，那野心交织的冰冷触感
为何如此真实？
尤其是关于简长生的那个画面。
张可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个一边走一边揉着腰，嘴里还嘀嘀咕咕抱怨着的背影上。
虽然他跟小简这个运气差到极点的家伙接触不对。
但看到对方会死？死在自己眼前？死在那般诡异的阴影之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张可凡脊椎爬升，可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危险在哪里？来自谁？那阴影是什么？他无从知晓。
这种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还有陈伶。
他会离开黄昏社？为什么？
未来的分歧究竟从何而起？
如果连陈伶这样的人都选择了一条孤独而决绝的道路。
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意义又在哪里？
而最让他感到迷茫甚至一丝恐惧的，是关于他自己的那些片段。
与嬴覆合作？与楼羽合作？
那画面里的自己，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冷漠，仿佛那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可那是楼羽，为了贤者之石甚至不惜献祭几百万人，几乎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存在！
那个所谓的“世界的未来可能”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做出看似违背当前立场和情感的选择？
我是谁？
我究竟会成为谁？
我所坚信的道路，是对的吗？
还是说，在未来某个时刻，我会主动背弃它？
张可凡第一次浮现出迷茫，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些不是梦。
而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因为楚牧云曾说过。
死神，永生不死。
祂站在黑暗中将人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看在眼里。
而身为死神道的拥有者。
很有可能会无意识的窥探到一些死神所看到的未来画面。
张可凡只是茫然地跟着前面的人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灰烬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飘零的叶子，被卷入了汹涌的的洪流，不知来路，不明去向。
同伴就在身边，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目标就在前方，他却充满了疑虑和彷徨。
“梅花？梅花，张可凡！”
简长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终于穿透了那层思维的迷雾。
张可凡猛地回过神，发现其他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自己。
陈伶的目光带着审视，孙不眠一脸好奇，简长生则满是担忧和不耐烦。
“你没事吧？叫你半天了！怎么魂不守舍的？”简长生凑近了些，歪着头看他。
“是不是还没缓过来？要不我再背你一段？”
说这话时，简长生脸上明显带着点不情愿，毕竟对方太重了。
张可凡看着近在咫尺的简长生的脸，那个鲜血淋漓的幻象几乎要重叠上来，让他心脏猛地一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简长生可能伸过来的手，声音有些干涩：
“不用”
张可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简长生脸上移开，重新望向那座仿佛由无数王朝堆砌而成的金色巨塔。
它的光芒依旧耀眼，威压依旧磅礴。
它更像是一个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问号，矗立在他迷茫道路的前方。
而他，不得不去。
“我没事。”
张可凡重复了一遍，声音略微稳定了些，却依旧带着难以挥去的疲惫与空洞，“走吧就快到了。”
他迈开脚步，越过了简长生，跟上了陈伶，没有再回头。
毕竟，有些答案需要自己去寻找。
如果自己真跟嬴覆合作，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对方身上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方能帮上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张可凡都要去尝试一下。
他要改变那个操蛋的未来。
命运！
他张可凡最不信的就是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