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城的能量核心在合金舱室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三百门电磁炮的炮口同时亮起幽蓝的光芒,像蛰伏三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能量仪表盘的指针在红色警戒区疯狂震颤,最后死死钉在超载百分之五十的刻度上——这是将第三殖民星的地热电站、第一殖民星的核反应堆,甚至民用悬浮车的备用电池全接入主电网的结果。炮管的温度已经超过耐受阈值,银白色的合金表面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战术灯的照射下像覆着一层融化的星霜。
指挥舱的合金地板上,李三后颈的止血带已经被血浸透。神经接驳系统的生物电缆还插在脊椎接口处,淡蓝色的数据流顺着电缆游走,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三天前被腐蚀弹灼伤的旧伤在隐隐作痛,但他的手指始终悬在战术面板上,指腹的薄茧蹭过\"饱和射击\"的红色按钮,像在抚摸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李三嘴角扯出个生硬的弧度。王,那个总把\"等打赢了就回家娶媳妇\"挂在嘴边的新兵,此刻正蹲在滚烫的炮管下,消防栓的液态氮溅在防化服上,冻出一层白霜。
通讯频道里炸开一片金属碰撞声。机甲正卡在格纳库的舱门处,右肩的三棱刺剐蹭着合金门框,火花像金色的雪片簌簌落下:\"一队全员到位!'铁脊'左膝关节传感器彻底报废,我把战术靴跟焊在操纵杆上了,凭脚感能稳住!
李三看向舷窗外。三百台机甲像银色的箭簇列在钢铁长城外侧,有的肩甲还留着昨天焊补的补丁,有的机炮管歪歪扭扭缠着铁丝,最老的\"猎隼\"四号机甲,驾驶舱盖是用食堂的不锈钢餐盘敲成的,阳光照上去晃得人睁不开眼。但它们的引擎都在同步震颤,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全息星图突然剧烈闪烁,代表虫群的红点已经漫过第七星域的防御坐标,最前端的腐蚀飞虫距离防线只剩三十万公里。它们的膜翼振动频率越来越高,透过机甲的传感器传来,像无数把钝刀在切割空气,连钢铁长城的合金舱壁都在跟着共振。
三百道蓝光撕裂太空的黑暗,炮口的冲击波让指挥舱的灯光忽明忽暗。李三的神经接驳系统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是第一波穿甲弹击中虫群的反馈,他\"看\"到墨绿色的体液在真空中炸开,像一朵朵瞬间绽放又凋零的毒花,粘稠的汁液附着在陨石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李三的瞳孔猛地收缩。数据流在他视网膜上疯狂滚动:跳虫数量约两千只,每只前爪的咬合力相当于小型液压机,它们正用陨石碎块组成移动掩体,速度每秒三千公里,距左翼防线只剩十五万公里。
机甲群撞入跳虫集群的瞬间,李磊按下了燃烧弹的发射键。凝固汽油在真空中爆燃,形成一片橘红色的火海,跳虫的甲壳在高温中噼啪作响,有的前爪还在徒劳地挥舞,却已经被火焰烧成了焦黑的骨架。但更多的跳虫从陨石缝里钻出来,它们的体液混合着岩石碎块,在机甲装甲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凹坑。
吴风的机甲突然横向漂移,左肩的机炮精准击中燃料桶。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成片的跳虫,王猛趁机用仅剩的左臂抓住一只跳虫的翅膀,硬生生把它扯成了两半:\"老子在锻造车间捶了十年钢板,还怕捏不死你们这群软脚虾!
钢铁长城的电磁炮还在持续轰鸣,但李三注意到,炮口的蓝光越来越暗。音带着哭腔传来:\"指挥长,备用冷却液耗尽了!三号炮管开始发红,再射就要炸了!
李三看向能量仪表盘。民用能源的转化率正在断崖式下跌,第一殖民星的核反应堆已经发出超温警告。
李三的喉结动了动。己的女儿,那个总说\"爸爸的机甲比星星好看\"的小姑娘,现在应该在第一殖民星的防空洞里,跟着老师用蜡笔给机甲涂色。
李三的神经接驳系统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到了虫群分泌的信息素,带着腐殖土和强酸混合的刺鼻气味;\"听\"到了幼虫啃食金属的咯吱声,比磨牙声更让人头皮发麻;甚至\"触摸\"到了成虫甲壳上的纹路,那些螺旋状的凸起像天然的装甲,能弹开常规穿甲弹。
三百台机甲突然向内收紧,组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银色球体。机炮从各个方向喷出火舌,形成一个没有死角的火力网,撞入虫群时像一把高速旋转的链锯,瞬间撕开一道口子。而钢铁长城的破甲弹带着尖啸钻入虫群核心,弹头裹着的强酸注射器在击穿虫甲后爆炸,引发连锁反应,墨绿色的体液在太空中形成一片不断扩散的毒云。
李三的视线穿透层层虫甲,锁定了那只通体漆黑的巨型虫族。它的腹部不断收缩,每一次蠕动都有上百只幼虫被弹射出来,而周围的成虫像卫兵一样围成圈,用膜翼为它挡开炮火。
机甲群突然分成两股。吴风带着二队冲向指挥虫的左翼,故意露出机甲的薄弱点,成虫果然蜂拥而至,想用酸液腐蚀他们的引擎。从右翼切入,肩甲的三棱刺精准地刺向指挥虫的腹部——那里的甲壳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绿色体液。
三棱刺刺入指挥虫腹部的瞬间,李三感到机甲猛地一震。指挥虫发出高频尖叫,尾部的毒刺像标枪一样射来,击穿了\"铁脊\"的左肩装甲,酸液顺着裂缝流进驾驶舱,溅在他的战术裤上,瞬间烧出个黑洞。
爆炸的白光吞噬了那片区域,也吞噬了李三的喊声。动操纵杆,\"铁脊\"的机炮疯狂喷射,将周围的虫群打成筛子,肩甲的三棱刺上还挂着指挥虫的残肢,绿色的体液顺着合金缝隙往下滴,像在流泪。
钢铁长城的炮口重新亮起强光,这一次的弹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在太空中清扫着残余的虫群。机甲群冲出虫潮,机炮的曳光弹在黑暗中织出金色的网,那些侥幸存活的虫族在网中挣扎,很快被打成碎片。
李三的神经接驳系统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后颈的接口处渗出鲜血。他看着星图上不断减少的红点,看着钢铁长城的炮口依旧在闪烁,看着殖民星的防护罩像一枚裹着血肉的卵,在太空中发出淡蓝色的光。
李三笑了。他扯掉神经接驳系统的电缆,鲜血顺着后颈流进战术服,但他感觉不到疼。舷窗外,第一缕阳光正透过虫群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殖民星的防护罩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残骸还在太空中漂浮,肩甲的三棱刺反射着阳光,像一座永不倾倒的墓碑。吴风的机甲停在旁边,正用仅剩的右臂在残骸上刻字,李三知道他在刻什么——那是他们从新兵时就刻在心里的词:不退。
钢铁长城的炮口渐渐暗下去,三百门电磁炮像疲惫的巨人垂下了手臂。但殖民星的防护罩依旧在闪烁,机甲群在防线外侧列成整齐的队形,引擎的震颤像心跳,在寂静的太空中不断回响。
李三看着舷窗外的星空,那里还残留着虫群的尸骸,像散落的星辰。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会重新亮起人类的灯塔,会有新的殖民星建立,会有孩子指着星空说:\"看,那是爷爷们打虫子的地方。
他拿起通讯器,想对所有人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指挥舱的灯光柔和下来,映着他后颈的血迹和瞳孔里跳动的星光,像映着一片刚刚经历过风暴,却依旧璀璨的宇宙。
虚空中的寂静本是亘古不变的法则,直到那道涟漪骤然泛起时,连时间的流淌都仿佛被拽入了一场无声的震颤。起初只是极细微的波动,像有人在凝固的墨色绸缎上轻轻呵出一口气,一圈淡银色的光晕以某个无形的点为圆心扩散开来,边缘泛着细碎的流光,如同将碾碎的星尘揉进了液态的虚空。可这平静并未持续片刻,下一秒,光晕猛地向内塌陷,原本柔和的弧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撕扯得扭曲不堪,发出类似玻璃被碾磨的刺耳嗡鸣。
这声低鸣并非通过空气传递,而是直接震荡在意识层面,仿佛宇宙的心跳漏了一拍。光晕中心的虚空开始呈现出液态般的翻滚,深不见底的黑暗从那一点涌出来,却又被周围的光线拉扯着,形成螺旋状的涡流。这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连光都能吞噬的虚无,边缘处不断有细碎的空间碎片被绞碎,化作一闪而逝的荧光,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吸。虫洞就这样在撕裂与吞噬中成型,洞口直径约莫十丈,边缘流转着紫黑色的电光,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空间褶皱的起伏,仿佛有一头巨兽正在洞口缓缓睁开眼睛。
最先从虫洞深处探出来的,是那只黑色的螺旋独角。它并非骤然显现,而是像从墨汁中慢慢升起的黑曜石雕塑,角身布满了螺旋上升的凹槽,每一道纹路里都流淌着暗金色的光纹,如同凝固的闪电。独角顶端并非尖锐的锋芒,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切面,切面中央悬浮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暗紫色晶体,晶体里仿佛封印着一片微型星云,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缓旋转。当独角完全探出洞口时,周围的空间震荡骤然加剧,原本稳定的虫洞边缘猛地向外膨胀半尺,又被一股更强的力量硬生生压回原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紧接着,厄瑞波斯的轮廓在虫洞的黑暗中逐渐清晰。他的身躯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黑雾里,黑雾下隐约可见暗银色的鳞甲,每一片鳞甲边缘都镶嵌着暗红色的纹路,像是用凝固的血液勾勒而成。他的脖颈微微低垂,独角顶端的晶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虚空中投下细碎的紫影。当他缓缓抬起头时,两道暗金色的光芒从黑雾中射出,光芒所及之处,空间泛起细密的涟漪,仿佛连光线都在他的注视下发生了扭曲。
他的骨翼是在完全走出虫洞的瞬间骤然撑开的。那并非循序渐进的舒展,而是如同两把尘封万古的骨刃突然划破虚空,灰白色的骨翼从肩胛骨处猛地向两侧炸开,骨节摩擦发出沉闷的咔咔声。翼骨的主干呈现出不规则的棱柱状,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孔洞深处闪烁着幽绿色的微光,仿佛藏匿着无数细小的星辰。骨翼的膜翼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根银色的丝线编织而成,丝线间漂浮着淡紫色的光点,随着骨翼的展开,这些光点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般四散开来,在虚空中留下长长的光轨。当骨翼完全舒展时,长达百米的翼展几乎遮蔽了半个虫洞,骨翼末端的骨刺如同锋利的镰刀,在虚空中划出淡淡的白痕,那是空间被割裂的痕迹。
厄瑞波斯站在虫洞边缘,骨翼微微扇动,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股无形的气流,将周围的空间碎片吹得四散纷飞。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不断收缩的虫洞,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黑雾中传来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并非通过听觉感知,而是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波纹,让周围的虚空都跟着共振起来。独角顶端的晶体骤然亮起,暗紫色的光芒瞬间扩散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虫洞的震荡牢牢锁在其中,原本狂躁的空间波动顿时变得温顺起来,如同被驯服的野兽。
就在这时,虫洞内传来尖锐的嘶鸣,五十头虫族飞龙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接连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这些飞龙的身躯长达二十丈,覆盖着暗褐色的甲壳,甲壳表面布满了菱形的凹坑,每个凹坑里都生长着一根黑色的尖刺,尖刺顶端滴落着粘稠的绿色液体,液体坠落在虚空中,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个个微型的绿色火球,缓慢地燃烧着。它们的翅膀并非骨翼,而是由两层半透明的膜构成,膜上布满了蓝色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着荧光般的血液,翅膀扇动时,发出类似蜂鸣的高频震颤,震得周围的空间泛起细密的波纹。
飞龙们冲出虫洞后,自动分成五列整齐的队列,每列十头,悬浮在厄瑞波斯身后百丈之外。它们的头部呈现出流线型的三角状,复眼如同两颗巨大的红色宝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嘴部裂开三道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獠牙,獠牙上还挂着尚未凝固的墨绿色粘液。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背部的生物炮,那是由脊椎骨变异而成的管状结构,炮口闪烁着橘红色的光芒,周围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隐约可见细小的火焰在炮口处跳跃。
一头飞龙似乎有些焦躁,猛地扇动翅膀向前飘了半尺,几乎要越过无形的界限。厄瑞波斯并未回头,只是独角顶端的晶体轻轻闪烁了一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暗紫色光束射向那头飞龙。飞龙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背部的生物炮瞬间黯淡下去,复眼里的红光也变得萎靡。它慌忙向后退去,重新回到队列中,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仿佛刚才那道光束并非攻击,而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惩戒。
其余的飞龙见状,全都收敛了躁动,安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只有翅膀扇动的频率始终保持一致,形成如同潮汐般的韵律。它们的复眼齐齐锁定着前方的虚空,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意,仿佛只要厄瑞波斯一声令下,它们就能瞬间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厄瑞波斯缓缓转过身,骨翼在虚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带起的气流将周围的空间碎片卷成一道旋转的光环。他抬头望向无尽的虚空,暗金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星云,看到宇宙的尽头。独角顶端的晶体光芒渐盛,暗紫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将他和身后的五十头飞龙都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能量场边缘,空间被扭曲成不规则的曲面,远处的星光穿过曲面时,被折射成五颜六色的光带,如同环绕着这群异界来客的彩虹。
虫洞在他身后缓缓收缩,边缘的紫黑色电光逐渐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点黑暗在虚空中闪烁,如同将熄的烛火。当虫洞彻底消失的瞬间,厄瑞波斯骨翼猛地一振,百米长的翼展带起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光环震得四散开来,化作漫天的光点。他向前迈出一步,看似缓慢的动作,却瞬间跨越了千丈的距离,身后的飞龙们立刻跟上,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前推进。
虚空中,只剩下厄瑞波斯独角顶端的暗紫色光芒,以及五十头飞龙背部生物炮的橘红色火光,在无尽的黑暗中勾勒出一道狰狞而壮观的轨迹。周围的星光仿佛都在畏惧这股力量,纷纷黯淡下去,只有远处的星云依旧在缓慢地旋转,见证着这场跨越维度的降临。而那道刚刚消失的虫洞位置,空间依旧残留着细微的震荡,如同平静的湖面在投入石子后,久久未能平息的涟漪,诉说着刚才那场打破寂静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