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镇北王世子魏无尘殿外求见。”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帐外响起,打断了轩鸿煊的思绪。
“宣。”轩鸿煊收敛心神,恢复那副高深莫测的帝王姿态。
帐帘掀开,魏无尘稳步走入。
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衣袍上却未见多少狼狈,唯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血腥气,昭示着方才的凶险。
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那本月纹秘册和几个密封的玉瓶。
“臣,魏无尘,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
“平身。”
“无尘,你又立下一功。说说吧,具体情况如何?”
魏无尘依言起身,将托盘呈上,由内侍转递至御前,然后简明扼要地将发现据点、遭遇伏击、冷若雪力战诛敌的过程叙述了一遍,语气客观,并未过多喧染,但其中凶险,帐内众人皆能体会。
“幸得陛下洪福,臣与护卫侥幸得脱,并缴获此些证物。经初步查验,此秘册记载多种邪毒配方及禁忌之术,玉瓶中丹药名为燃血丹,疑似月神教用以控制、渗透江湖势力之物。具体细节,还需专业之人详加鉴定。”
轩鸿煊随手翻看了一下那本月纹秘册,上面诡异的图案和文本让他眼神微冷。
他又拿起一个玉瓶,拔开塞子,一股燥热而带着腥气的药味弥漫开来。
“燃血丹……哼,饮鸩止渴之物,倒是符合这些阴沟老鼠的作风。”
他冷哼一声,将玉瓶丢回托盘,“此事你处理得甚好。看来朕将搜查之事交予你,并未所托非人。”
“陛下信重,臣自当竭尽全力。”魏无尘垂眸道。
“恩。”
“无尘啊,你今日先是助楚卿爱女脱险,后又救了明月,如今更是捣毁贼窝,连立数功。朕方才还在想,该如何赏你……”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魏无尘的反应。
“如今看来,寻常金银爵位,于你而言,怕是有些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文武兼备,立下如此大功,朕心甚慰。不如……”
就在轩鸿煊似乎要旧事重提,再次将“赐婚”二字摆上台面之时,魏无尘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论功行赏。”
轩鸿煊眉梢一挑,被打断话语并未动怒,“那以你之见,何为当务之急?”
“自然是肃清馀孽,安定人心。”
“陛下,月神教妖人竟能潜入皇家猎场,设下据点,炼制邪药,其嚣张气焰,可见一斑。今日虽捣毁一处据点,诛杀数名教众,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甚至……其内核人物仍隐匿于暗处。”
“臣在据点中,曾见其笔记,提及利用燃血丹渗透漕帮、盐帮等江湖势力。此二帮掌控南北漕运、盐路,关系国计民生,若被邪教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他上前一步,坚定道:“故臣斗胆建言,请陛下下令,以此为线索,彻查与漕帮、盐帮往来密切之官员、商贾,顺藤摸瓜,务必将月神教潜伏在朝野内外之势力,连根拔起!此,方为杜绝后患,安定社稷之根本!”
“至于臣些许微末功劳,”魏无尘再次躬身,“待陛下肃清妖氛,四海升平之日,再行封赏,亦不为迟。届时,陛下赏赐,臣必欣然领受,绝无推辞!”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
帐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几位侍立的重臣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皆是凛然。
这位世子好大的格局!
他不仅没有居功自傲,趁机索要赏赐,反而将矛头直指月神教渗透朝野的更大阴谋,更是巧妙地将自己的功劳暂时搁置,展现出一副以国事为重、不计个人得失的姿态。
这一手,以退为进,更是将自己摆在了忠君为国、深谋远虑的位置上。
就连隐藏在暗处的赵镇山,看向魏无尘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欣赏。
此子,确实非同一般。
轩鸿煊深深地看着魏无尘,半晌没有说话。
他自然看得出魏无尘这番话里的心思,但这番话,也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月神教,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漕帮、盐帮,更是关系朝廷命脉。若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月神教,同时整顿漕运盐路,自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赐婚……罢了,来日方长。
“好!”轩鸿煊忽然抚掌,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无尘所言,深得朕心!居功而不自傲,时刻以社稷为重,魏爱卿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当即下令:“传朕旨意!着刑部、大理寺、暗卫司联合办案,以魏世子所获证物为线索,严查月神教馀孽,凡有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惩不贷!漕帮、盐帮内部,也给朕细细地查!”
“是!”帐内外响起一片应诺之声。
“无尘,”轩鸿煊再次看向魏无尘,语气温和了许多,“你此番立下大功,又献此良策,朕心甚慰。既然你暂不愿受赏,朕便先记下。待此事了结,一并封赏!”
“臣,谢陛下!”魏无尘再次行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暂时过去了。
“好了,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猎场之事,自有禁军接手。”
“臣告退。”
魏无尘躬身退出龙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轩鸿煊目光深邃,
魏无尘……你越是出色,朕越是不能轻易放你离开京城这棋盘啊。
……
魏无尘走出龙帐,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些许来自龙帐内的寒意。
刚才那一番应对,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错,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幸好,他赌对了。
皇帝目前,更需要一把能替他撕开迷雾的刀,而非一个难以掌控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