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
鄷彻抽开手,这次竟然能快步坐回轮椅上,走得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差别。
“睡吧。”
“?”
害羞能使人直立行走?
高枝不免觉得惊奇,且有意思。
兴许她多逗逗他,他很快就能健步如飞了。
“还是说,你不希望我过去?”
高枝直勾勾看着对方。
“你多想了。”
鄷彻坐回床上,自觉盖好被褥,“我也会去,休息吧。”
“你也会去啊?没听你说啊,刚刚做的决定吗?”
高枝忍着笑走近。
“……”
鄷彻揪着被褥,眼神有些提防,“高枝,不要瞎猜。”
“我瞎猜什么了?”
高枝抱着手,“这不是合理怀疑吗?兴许有些人怕自己的妻子大闹婚礼,后悔和他成婚了。”
于是男人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看向她,“你…后悔吗?”
【不要。】
【不要说那两个字。】
【阿枝…我会伤心的。】
“鄷彻,我从没后悔过。”
高枝倾身,手捧起对方的脸。
男人俊脸被她牵引,被迫抬动起来,视线同她交汇,“我很庆幸嫁给了你。”
鄷彻瞳仁闪铄着亮闪的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表示感谢,亲我一个?”高枝忍俊不禁。
鄷彻耳尖在一瞬间通红,“高枝。”
“好了好了,我也要睡觉了。”
高枝松开手,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捏了捏,“晚安呀。”
小姑娘性子顽皮,鄷彻少时就深有领会,耳垂被人捏得酸涩之感残留。
他整夜不得安睡。
得增加练习了。
他要好得快些、再快些。
腊月十五,东宫与姜家大喜。
冀州州牧姜深特意赶回京城,在万众瞩目下,送女儿出嫁。
按照常规,姜透只是良娣,本无需操办婚事。
不过因是官家赐婚,姜家在京城地位顽固,姜深官运亨通,这桩婚事理应盛大操办。
红轿落地,鄷荣瞧着穿大红喜服的姜透踩在地上,由鄷昭牵着过火盆。
“啧。”
鄷荣瞥向一同观礼的高枝,“你说说,她一个做妾的穿大红,婚事操办成这样,日后谁家敢将姑娘嫁进来当太子妃。”
高枝闻言笑了笑。
的确。
此桩婚事,已让众人知晓在鄷昭心里姜透顶顶重要。
真心爱惜闺女的,谁又能将孩子放进这虎狼窝中,未来等待她的兴许就是一世受夫君冷待,婆母蹉跎,妾室算计,痛苦一生。
高枝经历过一世,明白那滋味。
“谁说不是。”
鄷舟抱着手,啧啧两声:“这姜家女真是有手段,哄得太子给她操办如此盛大的婚礼,不过父皇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的。”
太子是储君,太子妃便是未来国母,人选必得是能给予太子扶持,权势和皇室并肩的人物。
就连高家都稍微差了点。
更何况姜家。
官家又如何能对脏了儿子名声的儿媳妇喜欢得起来。
“不过,我看姜家姑娘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沉青瞧着拿团扇掩面,笑容明媚的女子。
“这还不开心?她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鄷舟抬眉。
“笑得很假。”
沉青惯来是洞察秋毫。
“不管假不假,这事儿是她造出来的,也是如了她的心意。”
鄷荣哼了声,听到礼成两个字,纷纷坐回席间。
“看完了?”
鄷彻瞧着小姑娘慢悠悠坐回来。
“恩,你怎么不去看看?”
高枝端起热饮子喝了几口。
“成过婚,对旁人的婚事不感兴趣。”
鄷彻细嚼慢咽,说出来的话也有意思。
“你这话说得好象我让你对婚事产生厌倦了似的。”高枝挑眉。
“王妃联想能力还是很厉害的。”
鄷彻抿唇,视线落在小姑娘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
【阿枝真的…没事吗?】
【会不会心里很难受……】
【鄷昭对她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算吗?】
高枝正要开口,就被另一侧鄷荣拉过去,“心肝儿,你看看今日这婚事操办的,明面上还风光,实则连父皇和朱皇后都没过来,
你们先前成婚,姑母都来了,这次来的只有朝臣,大家心里都有底呢,皇室里,谁都看不上姜透。”
高枝听出鄷荣语气里的安慰,笑道:“你这是宽慰我的话?”
今日场内许多宾客都偷偷注意着高枝,便是不想错过这从前被抢了婚事的弃女,如何面对这桩大婚。
只是可惜,高枝从大婚开始到如今,都没有表现出分毫不悦。
鄷荣瞪开那些人的目光。
“哪有,你需要宽慰嘛。”
鄷荣嗔了眼人,“这世间的婚姻皆是如此,一是婚前恩爱,婚后成怨侣,二是婚前恩爱,婚后仍然甜蜜,我看鄷昭和姜透不象是前者,
更何况,鄷昭日后还要娶太子妃的,姜透那小贱人一个妾,恐怕后半生都要蹉跎在后院,和人勾心斗角过日子了。”
其实鄷荣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世间大多数人的婚姻。
只是高枝幸运,遇上了鄷彻。
才不至于落得世间大多数女子的惨况。
“阿枝——”
高枝一直和鄷荣聊天,没注意本该被送去新房的新娘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晦气。”
鄷荣将酒盏砸下来,就要起身,被高枝给拉住,带着笑意看了看她,“饭还没吃完,怎么就起来了。”
鄷荣紧皱眉头。
“二姐。”
姜透笑盈盈过来,端着一杯酒,“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啊?姜良娣。”
鄷荣揶揄声并未压低,满堂宾客都听得仔细。
“再说了,这声二姐可不是你能喊的,日后太子妃过了门,你让她怎么想我这个当姐姐的,
让一个做妾的夺了她该有的地位,岂不是惹人笑话。”
姜透自少时见过鄷荣,就很讨厌此女,很讨厌很讨厌。
做妾两个字就象是一支支利箭,狠狠扎在她伪装体面的木牌上。
将那层窗户纸给撕破,叫人难堪。
姜透强撑着笑容,“二公主。”
“阿姐。”
沉青起身,挎住鄷荣的手臂,“姜良娣,不好意思,我阿姐喝多了。”
姜透扫过沉青的脸,微笑,“今日是喜事,大家伙高兴,我也就高兴,多喝些无妨。”
话音落下,姜透端着酒又看向高枝,“阿枝,多谢你今日来参加我和阿昭的大婚,从前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语,咱们都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傻子听着笑话,瞎子看热闹的。”
“……”
高枝嘴角牵起戏谑的笑。
姜透想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京城关于她和鄷昭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她可不会配合,只靠在椅背上,懒懒道:“姜良娣,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妃方才喝多了,不胜酒力,喝不下了。”
姜透眸色流转,嘴角弧度略现冷僵。
“堂兄。”
男人扶着姜透的腰,走上前来,是春风得意的新郎官模样。
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高枝的身上,让鄷彻很不爽。
“今日多谢你和王妃到来,这杯酒,弟弟敬你。”
鄷昭举杯,只是视线落在鄷彻身上时,略带歉咎,“…不好意思兄长,忘记你站不起来了。”
厅内宾客闻言面面相觑。
这明摆着是太子要给怀安王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