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
高枝眼疾手快将人给抓住。
鄷彻想要抽开手,却发现被小姑娘攥得死死的。
“我不喜欢你开玩笑。”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甚至有几分怨气隐隐流露。
“我也开不起玩笑。”
高枝拉着人坐在床畔,“你有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吗?”
鄷彻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你是说我小心眼?”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啊。”
高枝摊开手,“人家也没对我做什么,我自认还是很守妇道的,是不是?”
“我没说你。”
鄷彻垂着眼,“只是那小子心思不纯。”
“他就算再心思不纯,我也是怀安王妃了。”
高枝好笑道:“鄷彻,你有必要这样没自信?”
“”
对方不语,只一味地沉默。
“那姓叶的有什么比你好?”
小姑娘问出这话,鄷彻一愣。
“他有你长得好看?”
鄷彻动了动唇。
高枝又问:“他有你英武高大?”
鄷彻瞳仁转动。
她又问:“他有你足智多谋,不惧生死,率领三军和敌国作战?你可是鄷彻,你担心什么?”
“高枝。”
鄷彻看着她,沉默了小半晌,“你在哄我。”
高枝认真道:“我没有。”
鄷彻蹙眉。
“因为在我心里,我就是这样想的。”
高枝一本正经,“有可能你觉得我不真诚,但叶耳静在我心里就是个不熟的孩子,
你懂孩子的意思吗?就像是看鄷耀似的,当然了,我和他可没有鄷耀那么熟,
对我而言,他对医术高明才是我最看重的一点。”
鄷彻闻言顿了下。
“若是他的出现,能让钦州的祸患早一点结束,那我便不后悔将他带上船。”她说。
他垂下眼,“我不明白你为何那般信任他。”
高枝眸底微动。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重活了一世,而且在前世,还是他如此讨厌的叶耳静保住了他十年寿命。
鄷彻看出小姑娘眼底挣扎,“你有什么隐瞒我的事吗?”
“”
她深吸一口气,“若是我说,我会预知未来,你能相信我吗?”
其实这问题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取其辱。
他连她预感的说辞都不相信,怎么会相信预知未来这种话。
鄷彻漆黑瞳仁没有转动,只是直直盯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枝愣住,“啊?”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鄷彻又重复了。
高枝不确认对方信不信,但知道在此刻,鄷彻是愿意听她说话的。
这是个好的时机。
“你回京之前。”她说。
她的确是在他回京之前重生的。
“你如何能预知未来?做梦?”
他又问。
高枝顿了下。
前世种种,对如今的她来说,有时候真像是一场梦。
“嗯,算是吧。”
鄷彻:“你预知过什么?”
高枝盘腿坐在床上,“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预知的未来…城门口你对我说了那些话,所以我并没有嫁给你,而是嫁给了鄷昭。”
鄷彻呼吸一滞,“然后呢?”
“我在那未来中,看到他和姜透早就有染。”
她眼神恍若聚集了一层迷雾,“嫁入东宫后,鄷昭一直冷落我,朱皇后虐待我,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然后姜透入了东宫,鄷昭待她很好,你的腿并没有恢复,在城门口被朱文打断了,
后来好多年都一直坐在轮椅上,潭州一行,你遇刺心脉受损,寿元不剩多少。”
鄷彻仔细听着,没有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在我的预知中,是叶耳静帮你护住了十年的寿元。”
高枝艰涩道。
鄷彻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蹙眉,“我活了十年,那你呢?”
“我死在了你受重伤的那一年,被姜透一杯毒酒杀害,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看着他,“然后便化作魂魄,纠缠了你十年。”
这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就连高枝本人亲口说出口,都有些发虚。
怕鄷彻将她当做傻子。
“所以”
鄷彻眼神中没有丝毫怀疑,“那次在潭州,你暗中让人保护我,就是这个缘故?”
高枝怔住。
“所以你在我回京说出那些话后,还是没有选择离开,是因为早已知道,自己选择鄷昭是那个结局?”
他又问。
“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高枝注视着他,“我的确不想要和鄷昭有牵扯,但是嫁给你,是因为”
鄷彻眸底泛起一阵涟漪,“因为什么?”
“因为”
高枝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值得我选择,我也知道了,那三个孩子都是温大哥的血脉,
我还知道,你在背后默默为我做了许多,鄷彻,我若真是想要逃避预知中的惨淡结局,只需要拒绝鄷昭就行,
就算是我不嫁给你,同样也能活得很好,但是我没有这样做,你能明白吗?”
高枝的字字句句,并未提及对他的喜欢,又或者是等待了五年的执念。
但如此,也更显得真实。
“所以你识破了姜透和鄷昭的事,所以你是通过预知,才知道三个孩子都是温禾的孩子。”
“是。”
高枝点头,“你若是不相信”
“我信。”
亲耳听到鄷彻说出这两个字。
高枝才是不相信的那个。
“我先前早有疑虑,换作少时的你,听到我在城门口说出那些话,定要和我恩断义绝的,
可你还是忍辱负重嫁给了我。”
鄷彻眼神很淡,“你的预知没有错,要不是因为你的出现,要不是因为你的靠近,要不是因为你还是选择嫁给我,
我的人生,本该如你所说那般惨淡。”
高枝惊诧。
“我理解你为何要让叶耳静上船了。”
鄷彻抿唇。
高枝现如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百感交集,总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学成的感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先躺在被褥里,你身上衣裳单薄。”
鄷彻将被褥揭开,又去准备了两个汤婆子,同高枝一起躺下。
“你…不怪我?”
鄷彻蹙眉,“怪你?怪什么?”
“就是”
高枝小声说:“我没有嫁给你,还嫁给了鄷昭。”
“可那不是没有发生吗?”
鄷彻反问。
高枝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算。”
男人将被褥盖过她的肩膀,“高枝,就算那不是预知梦,就算那是真的发生过,你真的嫁给了鄷昭,也是我的过错,你没有做错一丝一毫。”
高枝震惊,“你骗我吧。”
“城门口那次重逢,你知道我后来回想过多少次吗?”
鄷彻轻声说:“我那次说的话实在是太狠,太绝,以至于后来好多次,我夜里做梦,
都能梦见你真的顺应了我的话,跟我断绝一切关系。”
她仰首,能嗅到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阿枝,多谢你这次选择了我。”
鄷彻垂首靠近,睫翼扫过人的发顶。
高枝身躯一僵。
她的腰后落在一只胳膊,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是你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