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我先前成婚,可不是白成的。”
鄷荣很少提及先前那段婚姻,并不是避讳,只是大家好像都将她想得异常脆弱,所以故意不在她跟前提及前夫,可实则不然。
若说刚分开的时候,她心里没有怨恨是假的。
可到了如今,心里最后那点感情也跟着灰飞烟灭,想起对方也和陌生人一般,没有太大波澜。
其实大多数时候,鄷荣都还想跟他们开开玩笑。
只是大家都不敢提及,所以她也自己开这个口,如今有了高枝苦恼在前,她也能放心说了。
“男人嘛,虽然大多数时候喜欢端庄的,但到了床上,就是全然不同的了。”
鄷荣拂过高枝鬓边碎发,“心肝儿,像你我这般漂亮的人,得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才行。”
沈青好奇,“如何利用优势?”
“你个小孩儿,瞎打听什么。”
鄷荣戳着人的额头,“等你之后和鄷舟成婚了,我再告诉你。”
沈青面颊羞红,“那还早着呢。”
“哦。”
鄷荣若有其事点头,“看来你真是打算嫁给鄷舟。”
沈青嗔了眼姐姐。
“你套我话呢?”
“你还需要我套话吗?”
鄷荣挑眉,“你平日里看着鄷舟那小子的眼神都快滴出蜜来了,我看你们也是得收敛点,
别等会儿我还没参加婚宴,就先当了姑姑。”
沈青拍了下鄷荣的胳膊,“阿姐,你别太过分了。”
高枝忍俊不禁,“是啊,你别瞎说,你当沈青跟你似的,整日里胡闹,没个脸皮。”
“诶,你还想不想知道我的秘诀了?”
鄷荣掐着小姑娘的脸。
“我才不用知道什么秘诀呢。”
高枝哼了声,“这种事儿不着急,他…你兄长的为人,我很清楚。”
“呵呵,你当然清楚了,从小就比我清楚。”
鄷荣这话是揶揄,抱着手,压低声说:“但有件事,我还是得跟你说,不是因为小姑子的身份,而是作为你挚友的身份,
阿枝,这男人和女人可不同,女人就算是有需求,也很少会随意乱来,很爱惜自己的羽翼,
男人嘛…大多是臭鱼烂虾,要是憋久了,恐怕真的会出去乱来,
你说鄷彻这么久没和你圆房,外头应该没情况吧。”
“怎么可能。”
高枝回掐住对方的脸,“你兄长要是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一命呜呼。”
“我这也不就跟你们说说。”
鄷荣干笑了两声,“这话可不许跟我哥说,我是作为你挚友才说的这话,别背叛我啊。”
高枝白了人一眼,等到要用午饭的时候,沈青先去小厨房看今日的饭菜。
鄷荣留下来,这才说:“方才沈青在我才没有说的,你要知道,我方才说的话可是为了你好,
早日圆房,鄷彻越发离不开你,这才是正道。”
“我从前觉得你这人和寻常姑娘挺不同的,怎么也这般迂腐了。”
高枝眯起眼来,“难道你也觉得我该和鄷彻圆房,早日生下孩子,才能坐稳王妃的位置。”
“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鄷荣睁大眼,“你这可是冤枉我了,青天大老爷,孩子不孩子的另说,
反正王府那三个小家伙又不是我哥的血脉,他那么喜欢你,就算是没有孩子,也不会烦你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
高枝不解。
“自然是因为这档子事对你也好了。”
鄷荣拉着人的手,“你可知这事儿的门道?”
“我当然不如你了解了,你成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高枝道。
“放屁,也快及笄了,装哪门子嫩。”
鄷荣额头撞了下她,“我记得,你先前来癸水,总是腹痛不适,对吧。”
高枝嗯了声。
“现在还有这毛病吗?”
高枝想了想点头,“比之前好多了,但还是稍微有些。”
“我告诉你。”
鄷荣凑过去,在她耳边说。
“真的?”
高枝睁圆了眼,“我娘一家都是大夫,怎么都没听他们说过,夫妻之间要是圆了房,再来癸水就不疼了?”
“真的。”
鄷荣推搡了一下人,“你娘能告诉你这些?她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当然不会教这些给你。”
“说的也是。”
鄷荣到底是成过婚,说过的话还是很有信誉的。
“这个在医学中,好像就叫做阴阳调和。”
说到这儿,鄷荣肯定地点了两下头,“没错,我记得就是如此。”
“可是”
高枝皱眉,“我和你哥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如果我跟他说,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就是…这行船颠簸,要是真圆房,若是一个不小心有了孩子,恐怕后患无穷。”
“哪里这么容易就有孩子。”
鄷荣觉得好笑,“你当我兄长是牛啊?”
高枝面颊有些发烫,想起那次帮他…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还从未碰过姑娘的,怎么那般
生猛。
她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鄷彻。
可不就是牛嘛。
这会儿,她便有些庆幸,鄷荣听不到她的心声了。
若是跟鄷彻那般,高枝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听我的,要大胆些。”
鄷荣挑了下眉头,“或许行事上,男人都喜欢规矩贤惠的,但到了床上可就不同了。”
高枝手肘碰了下人,“我知道了,等会儿到了饭桌上可别乱说话。”
“我疯了啊,在饭桌上说这话,你当我真是城墙脸皮。”
鄷荣白眼。
高枝笑了两声,只听屋门被敲响。
“王妃。”
高枝都还没反应过来,鄷荣就先喊出名字了:“乐言?”
许是听到了鄷荣的声音,乐言清了清嗓子:“是我,要用午饭了,我过来叫你们一声。”
“行,我们这就来。”
高枝饱含深意看了眼鄷荣,打开屋门,见乐言好好收拾了一番。
春闱结束,乐言是鄷帝钦点的状元郎,已然定下了翰林院修撰的职位,上朝有小段光景了。
这次跟着鄷彻过来,虽然是职务之外,但是鄷帝钦点的,乐言听说是去鄷荣的外祖本家,又听说对方也会去,便没有再犹豫,答应了下来。
“王妃,方才我看到沈姑娘去小厨房端菜,可能有些忙不过来。”
乐言道。
“哦。”
高枝一脸了然看着人,“那你咋不去帮忙?”
“我”
乐言偷瞄了眼鄷荣,见对方没有看过来才放心,“我这不是外男…要避嫌吗。”
“那我们一起去帮忙端菜吧。”
鄷荣闻言说。
“我方才看还有两个侍女去帮忙了。”
乐言连忙道:“王妃再去,人应当够了,要不殿下先随臣一起去杂物间拿碗筷?”
“也行。”
鄷荣答应了下来,高枝也就没再说别的,只意味深长看了眼乐言,叹气:“本王妃是引狼入室啊。”
乐言佯装没听懂,小声说:“王妃快去吧,省得沈姑娘等久了。”
“那你们也快去快回。”
最后四个字,高枝是咬重了字音说的。
“臣知道的。”
乐言说完,见高枝扬长而去,随即看向鄷荣,“殿下这边请。”
鄷荣跟着人一起到了杂物间,从柜子里将碗筷拿出来,在水桶中清洗。
她并非娇生惯养的人,不然也不会自幼习武了,只是虽然常拿兵器,操持家务的活儿却是没干过的。
见女子在水里洗碗直滑溜,乐言上前接过她的碗。
“臣来吧。”
鄷荣自觉站在一旁擦手。
“你倒是蛮适应。”
“嗯。”
乐言将碗在水底仔细清洗干净,才换下一个。
“小时候家里穷,当然了,也没说现在不穷的意思,那个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干活儿。”
“我没说这个。”
鄷荣坐在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看男人清洗碗筷,“你倒是很适应当官。”
“毕竟预想了这些年了。”
乐言将碗垒起来,随即看了眼鄷荣,见小姑娘托着脸,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于是本就笔直的后背越发绷紧,垂首说:“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本来以为会到知天命之年忽然得知自己上榜做了状元,然后发疯,
没想到遇到了王妃和王爷,梦想成真。”
“那你怎么还没疯?”
鄷荣觉得好笑。
“可能是心理素质比自己预想中要高些。”
乐言将筷子拿过来清洗。
“殿下呢。”
“我?”
鄷荣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你有什么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吗?”
乐言问。
“我这辈子经历得够多了,只想当一条咸鱼,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人禁锢,不看人脸色。”
鄷荣说。
“…好。”
乐言声音极轻。
“好什么?”
鄷荣上下打量着人。
“没什么。”
乐言牵起嘴角,“洗好了,回去吧。”
高枝去小厨房的时候,沈青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
“不是人手不够?”
沈青啊了声,“什么人手不够?”
高枝抬眉,“乐言说你端菜的人手不够。”
“够了。”
沈青茫然道:“厨房里有厨娘帮忙端菜,这是最后一道菜。”
“那个王八犊子。”
高枝低声骂道。
和人一起端菜上桌,鄷彻等人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得了消息赶过来。
“小枝好了?”
鄷舟上来就要摸人额头,被鄷彻给打开。
“我不就看看她有没有发烧。”
“承蒙您关心,要是发烧,我可能得死在船上了。”
高枝面不改色,低头吃饭。
病情一好转,饭量跟着上来,鄷彻替她多盛的一碗饭,也被她一扫而光。
“看来明日得让小厨房多准备点饭菜才行。”
鄷耀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到野猪进食了呢。”
“谁是野猪?”
高枝咀嚼着红烧肉,眼神毫无情绪盯着人。
鄷耀咽了口唾沫,“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少时在岳麓书院的时候,鄷耀让沈昔来替课,等到沈昔要离开的时候,高枝和鄷荣已经成了要好的姐妹。
鄷耀那时候来书院,就被鄷荣勒令要喊高枝姐姐。
哪怕是比高枝还要大半岁。
都不能逃过这一声姐姐。
所以那日在鄷彻书房里,听到高枝竟然想要嫁给自己的时候,他感觉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我没说你,哈哈哈。”
鄷耀筷子随意指了个人,“我说他呢。”
“你欠打了?”
鄷舟看着弟弟。
“少在这儿装深沉。”
鄷耀吐了下舌头。
午饭用过后,鄷彻等人接着回去和太医商议对策,高枝虽然食欲恢复了不少,但体力还没完全跟上,饭菜一下肚,就觉得疲惫。
故而等大家散场,她也跟着回去睡午觉。
这一觉睡得极好,无人打扰,以至于等她睁眼的时候,窗外都天黑了。
鄷彻正好端着木盘进屋,上头有几个碗。
“还是不适?我看你没去用晚饭,给你送来。”
鄷彻将饭菜放下,“夜里没事了,我可以陪着你。”
高枝连忙下床,“没不舒服,就是睡得太舒服了,一下没注意时辰,大家都用过饭了?”
“嗯。”
鄷彻松了口气,“说是等会儿出去听船长讲故事,还让我叫你一起去,”
“听故事好啊。”
前两日都闷在船上,高枝都觉得自己要长毛了,三两下将饭菜给扒拉干净,就直接上楼去了大家都在的舱室。
屋子里只点了两盏烛火,照在每个人异常认真的脸庞上,看上去格外可爱。
“你们这是干什么?船上物资再节省,应该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高枝调笑。
鄷荣连忙拉着她坐下,“你快来,我们听船长说鬼故事呢。”
“鬼故事?真的假的?”
高枝好奇。
船长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一双老眼越发浑浊,掺杂了风霜历练过后的沧桑。
“别看这一艘船不大,但发生过的故事可不少呢。”
“方才的故事接着说,一个年轻的夫人名唤婉儿,她与丈夫争执后赌气渡河,误上一艘由面目慈祥的船夫驾驶的船只。
行至河心,浓雾骤起,船夫身影变得诡异。婉儿因内急不顾船夫劝阻,在船侧小解,
尿液入河瞬间水面翻滚,船夫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嘶吼着坏我大事。”
船长嗓音很低:“这还是我的师父告诉我的故事。”
别说这两盏烛火让整个舱室都显得格外有氛围感,高枝都听得认真起来。
倏然。
她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
“你在这儿啊。”
那沧桑声音伴随着阴凉之气从耳畔响起。
高枝心里咯噔了一下,纵然平时胆大,这会儿确实也惊着了,下意识扑向了身侧。
鄷彻尚未反应过来,怀里便多了一道温软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