鄷彻果然是一整夜未归。
高枝也将近一整夜没有闭眼。
只是天色太晚了,她也不好去打扰人。
等到天一亮,她就让百合套了马车,一路赶去邵家。
外祖父邵康的宅子在城东,距离王府有些远,高枝在车上苦思了半个时辰,等到马车停下来,她才飞奔进邵家。
自打高枝和鄷彻成婚后,来过邵家几次,今日过来,邵康得了消息在院子里备了好些茶点,往外孙女身后一看,很是惊诧。
“孩子们没过来?”
在高枝和鄷彻去潭州那段时日,邵康也跟着去高家帮忙带了一段时日的孩子。
他喜欢温汀喜欢得不行,今日还以为高枝会将孩子带过来,没想到是独身来的。
“他们要念书。”
高枝和邵康在厅堂中坐下。
“怎么满面愁容的?”
邵康一眼就看出了外孙女脸色不对劲。
“没睡好吧。”
本就是太医局最高长官,医术自然是没话说,一眼就看出高枝思虑过重,直言道:“今日要过来麻烦我什么事儿?直说吧。”
高枝努起嘴角,过去道:“外祖父,也不是麻烦您,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钦州的事儿?”
邵康抬眉,“你知道了?”
“我听说钦州爆发了时疫。”
高枝斟酌道:“您掌管着太医局,清楚此事吗?”
“昨日官家就召见我去商量对策,只是看在我年纪大了,才没有让我跟着去钦州,不然我可要跟着你夫婿去受罪了。”
邵康抿了口茶。
“钦州很严重?”
高枝问。
“何止是严重。”
邵康摇头,“我活到这个岁数,没看到如此严重的时疫过。”
高枝心里咯噔了一下。
鄷彻果然在撒谎。
“这种病,能死人吗?”
“不是能不能死人,是要看死多少人。”
邵康叹气:“据我所知,现如今的钦州时疫,已经感染周边十多个州县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光是我前两日看到的数字,都很可怕。”
高枝越听,心越发的凉。
难怪…她说要跟着去的时候,鄷彻的反应会那么大。
“怎么了?”
邵康最了解自家孙女的,“担心鄷彻?”
“……”
高枝深吸一口气。
不是担心。
是太了解鄷彻了。
但凡他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危险,就绝对不会带她过去。
“我本来想去的。”
高枝道。
“只是鄷彻没允许我去。”
邵康听了点头,“你是不去为妙,这种病症,就算是牛高马大的儿郎都要病倒的,你虽然身子骨强,但也不能冒着这风险。”
高枝点头,从邵家离开后,径直乘坐马车回王府,半途中被人拦住。
是鄷荣身边的侍女。
高枝探出窗,瞧见还是那家茶馆,鄷荣和沉青坐在窗边喝茶,瞧见她后才将车给拦下。
“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鄷荣一看高枝就知道对方有心事。
“你们知道钦州的事吗?”
鄷荣和沉青都是钦州沉家本家的人。
钦州如今爆发了时疫,她们应该是清楚的。
“知道。”
鄷荣喝了口茶。
“我们都听说了。”
沉青蹙眉,“听说这回是相当严重,官家让怀安王和鄷舟他们一起去赈灾。”
鄷荣愣了下,“你消息挺灵通啊,我都是今日才知道的,你是谁告诉你的?沉昔?”
“不是……”
沉青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是…是鄷舟告诉我的。”
“昨日见你象是要跟鄷舟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今日怎么又浓情蜜意了?”鄷荣打趣。
沉青不好意思道:“哪有什么浓情蜜意,姐姐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究竟是我说的夸张,还是某些人早就已经暗渡陈仓……”
鄷荣话还没说完,就被沉青捂住了嘴,“别说了,你形容的也太出格了。”
“你们俩倒是丝毫不担心。”
高枝见两人都是轻松自在。
“我们需要担心他们吗?”
鄷荣挑眉,“我们担心自己就够了。”
高枝一愣,“什么意思?”
“我们也得回钦州,跟沉昔还有鄷彻一趟。”
鄷荣叹了口气:“本家一个地位很崇高的族叔死了,我们得回去吊唁,若不是如此,我才不想要往病患堆里挤。”
“你们要去钦州?”
高枝眼神一亮。
“昂。”
鄷荣磕着瓜子,“我反正是不乐意去,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兴奋?你想去?”
“我是想去。”
高枝眸底微动,“但鄷彻不让我去。”
“他不让你去是正确的。”
鄷荣拍了下人的脑袋,“那时疫是要死人的,我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去,你能不去就不去吧。”
“鄷荣。”
高枝拉住人的衣袖,讪笑道:“眼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
夜深人静。
鄷彻是戌时才回王府,等到他沐浴过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这场时疫是硬仗,他虽然不是太医,但去赈灾之前,还是得了解清楚。
让乐言和石济帮忙整理了些医书,一本本翻阅,看看有没有能应对的方法。
高枝正是此刻来的。
“你怎么来了?”
鄷彻搁下手里的医书,视线扫过小姑娘手里拎着的食盒。
“我看你已经熬了两夜了,所以给你送点参鸡汤,补补身子。”
高枝将鸡汤从食盒里端出来,递给人。
鄷彻看着乖巧的小姑娘,“你今日去见邵老爷子了。”
高枝挑眉,“又监视我。”
“不是监视。”
鄷彻认真道:“是保护。”
“我今日问过外祖父了。”
高枝坐在人对面,温声说:“这场时疫很严重。”
鄷彻眼皮子颤了颤,担心下一刻小姑娘又要求着他,让他带她去钦州。
拒绝心爱之人的请求。
不只是让对方难过。
他又何尝不希望能和高枝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只是……
这太危险了。
“我明白你为何不让我去。”
高枝看着他,“也理解你。”
鄷彻一愣。
“之前我说想要跟你去,也是没考虑清楚,不知道这场时疫这样严重。”
高枝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你放心好了,我就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我等你回来。”
鄷彻一顿,“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
高枝弯起嘴角,轻声说:“就象是我之前等你的那五年一样。”
鄷彻听到那五年,心神便开始恍惚。
“鄷彻。”
女子认真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回来,就象是你回京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