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艳阳天。
高枝是被烫醒的,男人胸膛硌得她怎么躺都不舒服,迷迷糊糊睁开眼。
昨夜荒唐,她如今还手酸着,耳畔传来男人略重的呼吸声,打量着人。
鄷彻的确是生得好。
眉眼乌黑深邃,鼻梁骨高挺,唇薄厚适中。
不管怎么看,都是极为出挑的模样。
少时犹记鄷彻策马游街,抛手绢的姑娘不比沉昔的人少。
只是人常冷着脸,所以大部分人都不太敢接近。
高枝到了如今都不太敢想象。
这样的人,成了她的夫婿。
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醒了?”
鄷彻感觉到有人在怀里动弹,睁开眼来,见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看,扯动嘴角,“时辰还早。”
“不早了。”
她轻声问:“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日不去。”
鄷彻嗓音哑了许多,睫翼耷拉下来,黑漆漆的视线粘在她脸上。
让她想起昨夜……
两人吵着吵着就滚到了床上,她还帮他……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荒唐。
“我昨晚……”
高枝为了转移人的目光,轻声说:“梦到你了。”
“……什么样的梦?”
鄷彻垂着眼,始终直勾勾盯着她。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过,人的眼神这么黏,笼罩在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就是……”
高枝偏开脸,耳根子红了起来,“梦到咱们小时候的事了。”
“你昨夜说。”
鄷彻抿了下唇,“不喜欢我小时候。”
“?”
高枝记得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但她是这个意思吗?
“我好象不是这个意思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
鄷彻的记性是好,她昨日飞快说了那一句话,都被他听了个正着。
“我的意思是,跟你现在比。”
高枝抬起眼来,解释道:“我的确更喜欢你现在。”
“那之前呢?”
鄷彻瞳仁缓慢转动,“你为何要答应嫁给我?只是因为那道婚旨?”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高枝反问回去。
“……”
【我是不是又咄咄逼人了。】
【分明跟自己说了无数次了。】
【能有此刻,我明明该满足了的。】
【我和阿枝如今…已经是我过去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关系了。】
【我为何又象个怨妇一般去追问人。】
【不该这样的。】
【阿枝不会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
【不想被阿枝讨厌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鄷彻深吸一口气开口:“刚起来,脑子有些不清淅。”
“鄷彻,你怎么总是这样心口不一?”
高枝没好气,捏住他的下巴,“难道在你眼里,我高枝是会屈服于一道圣旨的人?”
他愣了下。
“我从来不会做违背本心的事。”
她认真说:“不管是从前答应要嫁给你,还是如今已经嫁给你,我所做的事,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鄷彻久久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呼吸比方才急促许多。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肢上,越发滚烫,不太安分地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衣料,哑声说:“其实,我也常梦到你。”
高枝一愣。
“我在军营的那五年,很常梦到你。”
鄷彻低声说:“有时候是梦到咱们小时候的事,有时候是一起念书的事,还有的时候……”
说到这儿,男人顿住。
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说下去。
“还有什么?”
高枝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挑眉问:“你没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吧?”
“什么…什么奇怪的梦?”
鄷彻的耳尖不易觉察泛起红意。
“就象是……”
高枝眼珠子转了转,“昨夜的事情。”
鄷彻昨夜亲口承认,若是和她成婚,定然要象昨夜那般,日日夜夜。
她可不相信,他心里没点龌龊想法。
【阿枝这也问得出来。】
【我……】
【她一点都不害羞吗?】
【这让我如何说。】
【惯是会让我为难的。
“我是个正常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很闷。
“正常男人怎么了?”
高枝佯装不明白,“正常男人该做什么梦?”
他动了动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呢?”
“我?”
高枝眨了两下眼,“我什么?”
“你有没有做过梦?”他问。
“当然。”
听到高枝这一声,鄷彻瞳仁都跟着放大了些。
“我每天都做梦啊。”
高枝一本正经说:“我娘说了,做梦多的人,思虑也多,但通常比不做梦的人,要更聪明一些。”
“……”
鄷彻顿时明白自己被人戏耍了,拍了下人的后腰,“你耍我。”
“我耍你什么?”
高枝歪着头,“你自己瞎想,我又没说是做什么梦。”
“那你有没有?”
鄷彻还是选择追问下去。
“有没有什么?”
高枝明白对方难堪,可见惯了男人羞于开口的模样,总想看他破罐子破摔,就象是昨夜那般。
虽然疯狂了些,但着实是让人觉得新颖。
“有没有做过……出格的梦。”
他用词相当谨慎。
高枝憋着笑,“什么样的梦算是出格呢?”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他皱眉。
“不知道。”
高枝摇头,“怀安王总是这般意味不明,小女真是难以理解啊。”
“…你有没有梦过我?”他抿紧唇。
“当然了。”
高枝道:“我方才还说了,昨夜梦到你了。”
“不是象昨夜那般,小时候的梦,而是……”
鄷彻睫翼煽动,实在是难以启齿。
偏偏小姑娘这时候接话了。
“噢!你说的那种梦啊。”
高枝拍了下手,“我做过啊。”
鄷彻抬眼,脸颊跟着染上酡红,“梦中,是什么景象?你什么时候梦到的?梦里的你我是…是如何……”
“早几年梦到的吧。”
高枝说完,又道:“不过不是和你。”
“?!”
【阿枝说什么?
【不是我…还有别人……】
【她为什么会梦到和别人……】
【那人是谁?】
【沉昔?还是鄷昭?】
【她为什么会梦到他们?】
【这种梦不都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才会……】
【不……】
【我不能这样小气。】
【阿枝不会喜欢小气的男人。】
【不过是梦罢了。】
【难道一个梦我也要追着不放吗?】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梦见什么的。】
【鄷彻,你得冷静。】
【不就是梦罢了。】
【阿枝在我身边。
【她是我的妻子,我是他的丈夫。】
【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更何况,这是过去的事了。】
【早几年…应当是我不在京城的时候。】
【情有可原。】
【情有可…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噗嗤——”
小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鄷彻这一声格外委屈。
“你就不想知道,我梦到的人是谁?”
他偏开脸,“我不想知道。”
“真不想知道?”
高枝故作叹息:“我还打算告诉你来着呢。”
“我不想知道,你也别说。”
鄷彻抽开手,背过了身。
屋子里陷入一片阒然中,高枝静静等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男人又重新转过来,眼框都有些红了。
“谁?”
“你不是不想知道?”
“你告诉我。”
鄷彻深吸一口气,“我不生气。”
“哦。”
高枝坦荡道:“温大哥。”
鄷彻脸上的表情一僵。
“温大哥?哪个温大哥?”
“我还认识哪个温大哥?”
高枝挑眉,意味分明。
“你…怎么可以……”
鄷彻头一回这般语无伦次的模样。
“我不能梦到温大哥吗?”
她反问。
【温禾在书院里,是很照顾她。】
【难道那时候,她也很喜欢温禾?】
【这…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温禾长相好,脾性也好,对她还很好。】
【…不行,她怎么能梦到温禾呢。】
【不,梦境这回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你怎么能梦到他?”
鄷彻忍无可忍开口。
“你是不是误会了?”
高枝戳了两下他的胸口,“我说的梦,是比武。”
“啊?”
鄷彻一时间陷入了懵神,“比武?”
“昂。”
高枝眼珠子轱辘转,“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鄷彻后知后觉,自己又被人戏耍了。
“你又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高枝忍俊不禁,“是你自己误会了,而且,分明是我问你的问题,你自己避而不答,
为什么要怪我误导你?”
“你真想知道?”
鄷彻唇瓣几张几合,见小姑娘用力点头。
他只好垂下眼来,“你想的没错。”
“我怎么想的?”
高枝凑过去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
鄷彻说到这儿,又实在是觉得自己太过窝囊,“那时候,你都是我的未婚妻了,
就算是我梦到你,就算是梦中…有些过分,那又怎么了。”
这倒是说了句实话。
“别说是那时候。”
鄷彻大掌又落在她后腰,将人揽到自己怀里,两具身躯密不可分地黏在一起。
“就算是如今,我想要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
这话倒是相当硬气。
高枝感受到对方硬邦邦的胸膛,有一瞬间慌神,又很快稳定下来,直勾勾盯着他。
“哦?”
“那殿下,如今想干什么呢?”
“……”
她听到人两个字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