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轻骑从远处滚滚而来。
打头的是贰师将军李广利,他扬着马鞭,快速靠近刘屈牦大军,看的越清楚,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是厉害。
因为目光所及,不管是守卫还是岗哨,皆是左袒站立。
这说明什么?
情况如报信所言,实际可能还要严重一些。
“将军?!”
刘屈牦带着一群将校前来拜见,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有大将领兵来。
却不想竟然是贰师将军。
见到李广利,不是一般的震惊,贰师将军不是应该在西域进行着战事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长安?
难道是陛下早就有安排不成?
“丞相。”
李广利左右看了一眼,刘屈牦手下的将校,也是左袒示人。
刘屈牦似乎是看出来李广利的心思,他叹息一声,道:“如今,就连我的亲卫随从,都不得不如此。”
在外面守卫刘屈牦的士卒,都是他的亲信子弟。
可面对全军陷入到‘为刘氏者左袒’谶言的大旋涡之中,就连身为丞相的他,都无法做出有效的干预来,乃至于不得不下令亲信子弟,都左袒与大军站在一起。
你要是不左袒,那就要遭到将士们的异样眼光。
刘屈牦不敢出门,就是被冠上了奸贼之名,万一真的有无脑之士,突然对他动手。
那是防不胜防。
李广利点了点头,解释道:“也算是巧合,我刚好带领大军班师,半道上就接到陛下的诏令,带着轻骑先步军赶到。”
“原来如此。”
刘屈牦恍然大悟,道:“那陛下何时抵达建章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酉时末戌时初。”
李广利看了左右一眼,没有当众过多解释,随后等到李广利传完天子诏令,命令诸将校稳住军心,等侯陛下回返。
然后。
两亲家就找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密谈了起来。
刘屈牦问出心头的疑惑,“圣驾走的是御道,畅通无阻,道路宽阔,为何会这般晚才到?”
李广利低声说道:“天子身体欠佳,延迟出发不说,行程速度也不敢过快。”
“啊?”
刘屈牦差点没低呼出声,“天子……?”
李广利微微摇头,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还是说说当前的情况。”
“陛下命我率先抵达,就是协助你安抚大军,不要出什么岔子。”
“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闻言,刘屈牦自嘲一笑的说道:“想来将军刚到之时都看到了。”
“皇长孙只是一番话语,就把数万大军搞的毫无士气,本来今早攻城的……。”
他本来是想在天子回来之前,攻破未央宫西门,甚至是拿下太子等人。
结束这场起兵变故。
这等平乱功绩,刘屈牦要是拿下来,他的丞相之位,以及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分量就更重了。
哪曾想。
事违人愿。
差点没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这是皇长孙的主意,还是有人给皇长孙出的?”
李广利说道:“平日里,皇长孙可是不怎么出现。”
刘屈牦点头认同,道:“如今都不重要了。”
他眼眸一冷,道:“太子与皇长孙大逆不道已成定局,如今只许陛下驾临,就是太子轰然倒塌之时。”
李广利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想到了很多可能。
他为什么接到诏令后,丢下步军,就带着轻骑星夜兼程,抵达甘泉宫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让陛下知道他的忠心可靠,图谋到足够的好处。
“大军现在越是不稳,军中危机重重,就注定会让天子更加感到不安,从而对太子更恨更恼之。”
刘屈牦如是说道。
他在外人面前的慌乱,都是装做出来的。
天子最在意的便是兵权。
现在有人能动摇天子在军中的权力基础。
哪怕是太子。
安能逃过陛下的清算?
李广利露出浅浅的笑意来,道:“对了,陛下要丞相拦截长安奔赴各地的信使,可是都拦截了?”
这个事很重要。
就是他听到太子要派出信使,要各地太守,诸候王起兵救援长安。
都是后背发凉,浑身冒汗。
这是要大汉江山,天下大乱啊。
太子怎么干得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全部拦住了。”
刘屈牦在这事上一点都不敢大意,“大军虽然士气不高,军心不稳。”
“但只要不是攻打长安,只是拦截信使,他们是愿意听令的。”
……
夜幕降临。
一条火龙,从远处缓缓驶来。
这是行军队伍,高举火把的景象。
长安城楼上的北军将士,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
因为这支队伍,是朝着建章宫去的。
“快去禀告都尉。”
消息很快传到太子宫。
从甘泉宫方向开来的队伍,在这个时候去建章宫了。
这队伍是谁的。
那还用猜?
刘据忍不住悸动,他走出太子宫,去了未央宫西门城楼。
刘进得到消息后,也是到来。
这时候,大军已经进入建章宫城门。
“陛下回来了吗?”
城楼上的众人,望着建章宫,心头都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不管如何说。
陛下到底驾崩还是没驾崩,大家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刘据一手按在城垛上,目光痴痴的望着。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欺欺人只能一时,但绝对变不成真相的。
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张安世,桑弘羊,暴胜之等人都来了。
他们都默默的看着,没有人说话。
天子回到建章宫。
似乎已经宣告太子这场起兵,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城楼上静悄悄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当今天子,给天下人的压力太大了。
不论是谁,都无法在当今面前做到平静无波。
“进儿。”
刘据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
他敢起兵,但却没有面对天子的勇气。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笼罩在天子的阴影之下。
现在他彷徨了,没有方向与主见了。
只有父子两人的时候,刘据不由看向自己的好大儿。
“你大父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
刘进撇嘴道。
“你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对吗?”刘据神色一怔,问道。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