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坐下时,方明远给他斟了杯茶。茶汤清碧,入口带着兰花香,压下了他一路的焦虑。
“方市长,今天找您,主要是想请教班子分工和民生工作的推进思路。”
方明远却没急着谈工作,而是指着院墙外不远的独山,说:
“你知道这山为什么叫独山吗?民国时上面有座炮楼,后来解放了,当地百姓一砖一瓦把炮楼拆了,在原址种了松树。现在山上的树,都是当年拆炮楼的人栽的。”
闻哲愣了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为政就像栽树,”方明远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当年拆炮楼是‘破’,栽树是‘立’。你现在接的班子,有跟着我干过的老人,也有刚上来的新人,就像山上的树,有松有柏,得先看清每棵树的习性,才能让它们长得齐。
“闻市长,你刚刚当选,千头万绪的,我也只能给你点点题目,提提纲要。至于具体怎么干,相信你心里多少有些章程。作为你的前途,我还是有些‘私心’,就是希望你能弥补我过去主持政府工作的一些遗憾。
“今天算是老同志的叮嘱,也算是老市长的交家底。你刚当选,表面看风平浪静,实则暗流不少。”
他从边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说:
“这是我当市长五年记的台账,里面有三件事,你得重点盯。”
身处在鸟语花香、山青水秀的地方,闻哲突然感到某种压力,他连忙接过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起毛,里面的字迹工整有力。
方明远指着第一页的标注:
“第一件,老城区纺织厂的转型。那是长宁的老牌国企,三千多职工,前几年搞技改没成功,现在连工资都快发不出了。职工去信访局闹过三次,敬武同志之前想把厂子卖了搞房地产,被我压下来了——那是长宁的工业根脉,不能断。”
闻哲皱起眉头:
“我在鼎元新区时接触过类似的企业,转型得靠技术和市场两头抓。或许可以对接新区的大数据基地,帮他们做订单匹配?”
方明远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之前没撬动省里的资源。你现在当选,朱惟森那边态度松动了,下周可以去省工信厅跑一趟。”
“第二件,是民生工程的烂尾楼。”
方明远翻到笔记本中间,
“城东的‘幸福家园’保障房,建了三年还没封顶,开发商挪用资金跑了。两百多户拆迁户等着入住,去年冬天有人在工地门口搭棚子过年。这些新当选的王丽副市长最熟悉,你让她分管民生,让她盯紧,要么找新开发商接盘,要么由政府兜底,今年必须让老百姓住进去。”
闻哲点点头,又说:
“方市长,不瞒您说,当选时我心里既激动又发虚。长宁的情况比鼎元新区复杂得多,您能不能教教我,要当好这个市长,最核心的工作重点该抓什么?又得避开哪些坑?”
方明远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
“你看我这台账,每笔支出、每个项目进度都记着,最忌‘听汇报、看材料’。下周调研,你别先通知区县,直接去‘幸福家园’工地、纺织厂车间,跟工人、拆迁户聊,他们说的才是真话。还有,班子团结是底气,周志强懂产业、王丽熟民生、牛涛这个人你也知道,能力也不错,要把他们的长处用起来,别搞‘一言堂’。”
闻哲端起茶杯朝方明远举了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