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周德兴,是他赊酒也要请他喝的发小之交。两人小时候一起放牛、摸鱼,关系极铁。后来朱元璋起兵,周德兴第一个来投奔,跟着他打了无数硬仗。朱元璋称帝后,也没忘这份早年的情分,一开始封周德兴为江夏侯,算是给了发小光宗耀祖的机会。”
大家听的入迷,却见闻哲把烟按灭了,叹口气说:
“但明朝一建立,权力之下的君臣就殊途不同归了。‘兄弟情’逐渐让位于‘权力’,有人善终,有人落幕。汤和算是善终了,也是少数能善终的开国功臣,徐达呢,晚年得了背疽,按民间说法,得了这种病不能吃鹅肉,会加重病情。就传说朱元璋知道后,却特意派人给徐达送了一只蒸鹅。徐达看到鹅,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哭着吃完鹅肉,没过多久就死了。不过这个说法在正史里没有记载,正史只说徐达病逝后,朱元璋非常悲痛,追封他为中山王,还让他配享太庙。
“周德兴呢,自己有贪赃枉法的行为,朱元璋最终还是下令把他处死了。”
大家都一时沉默了。
闻哲笑道:
“这些是史实也好,是演义也罢,说明一个问题。权力这个东西,看似光鲜迷人,但它的核心是如钢铁一般的冷、硬,如果我们有依附它谋私利时,最终是会被权力撞的头破血流的。特别像我们这些人,权是组织和人民赋予的,断然没有为满足一己私欲而妄为了道理。”
闻哲见大家都是一脸的肃穆,笑道:
“谈古消遣,好了,大家休息吧。明天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东门留下开车就行。”
闻哲躲在长宁宾馆睡了一觉,直到上午十点多,才简单吃了一碗馄饨,就先坐陈东门开的车去医院。看了妻儿,知道安老已经返回万元了。平之打了电话:
“战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原来是想留爷爷和你在长宁多住几天的,有些事要好好请教他老人家的。”
“闻市长,你是新官上任,事情繁杂。我请安老同你说话。”
电话里传来安老的声音:
“闻哲,你们那里太闹了,我就先回来了。至于工作上的事,你不用问我。时代不同了,各有各的工作方式。如果要叮嘱,就一句话,权为民所用,事为民所谋。记住这点,错不到哪去的。过些日子,你把琪琪和我两个曾外孙都送到我这来住。”
“是。我知道了。”
十一点多,驱车前往独山。
车到郊区,拐进一条栽满香樟树的小路,尽头便是方明远说的“清茗轩”。
院墙是青灰色的老砖,门楣上挂着块木匾,字是方明远自己写的,笔力沉稳。
闻哲刚下车,就见方明远穿着素色唐装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竹编茶篮。闻哲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老市长的转变如此之快,似乎瞬间就适应了退下来的生活。
“来得正好,明前龙井刚泡上。”
方明远笑着侧身,引他进院。院子不大,角落里种着几株芭蕉。进入钢架玻璃阳光房内,石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旁边还放着个搪瓷缸,缸身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漆字,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这缸子跟着我二十年了,从县委办带到市政府。”
方明远注意到闻哲的目光,拿起搪瓷缸擦了擦,
“当年在下面县当副书记,蹲点扶贫时,老乡给我装水用的,后来就一直带着。”